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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勒虚云一方,缺乏的是像高力士般的一个人,可精确掌握李重俊发动兵变的时间。
多想无益,惟有继续读下去。
※※※
符太绕着木桌在亭子内踱步,道:“对方有何高手?最厉害者,当然是贴身保护默啜、继‘武尊’毕玄之后的新国师拓跋斛罗,此人在力战龙鹰和符太下,仍可全身而退,高明程度,可见一斑。”
众人为之咋舌,龙鹰乃中土公认的第一人,最辉煌的战绩,是于“神龙政变”前力压群雄,创下彪炳传奇,能与他平分秋色,已可令中土震惊,何况在龙鹰、符太两人连手下,仍可力保不失。
符太续道:“至于其他高手,随便找几个出来,例如爱穿着红披风的‘红翼鬼’参骨、‘铁额’乌薄格、‘三目狼人’纥钵吉胡、‘残狼’燕拔、‘硬杆子’武迷涣,还有仅次于莫哥的名帅如莫贺达千、默啜之弟咄悉匐,无不是踩踩脚可令大漠地动的可怕人物。”
符太以人为本,立即为模糊不清的战乱注入了人的血肉,添加色彩。
人人听得入迷,再没人敢扰乱符太的话文,免触众怒。
符太停下来,摊手道:“坦白说,战争的发展,牵涉面之广,不为人的主观意志左右,更受天时、地利诸般不测因素直接影响,瞬息万变,很多事须看老天爷的心意。我们唯一可做到的,是当致胜的契机出现时,握之在手,死都不放开,一层一层的剥下去,直至胜利果实现于手里。你奶奶的!我们这场仗就是这般赢回来的。”
六座平台逾千人,静至落针可闻,间有游鱼戏水的微响,在湖内此起彼落,际此星月之夜,说的是自太宗皇帝击垮东突厥的颉利大汗以来,最大一场败退塞外雄师的大捷,气氛诡奇至极。
符太一个人在湖央亭唱独脚戏,牵动的是每一个人的心。
此时的符太,完全投进了说书人的角色,欲罢不能,说的无须是真实的,至紧要精采过瘾。
符太又再在亭内踱步,悠然道:“我们三个人,在狼山之巅,傻瓜、呆子般轮流观敌,终于,机会来了。那时我们仍不晓得契机出现了,只知道这样待下去不是办法,又闷至差些儿吐白沫,没事也须找点事来做,何况对方形迹可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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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鹰读得啼笑皆非。
符小子常怪自己卖关子,现在轮到他说故事,还不是邯郸学步,大卖关子,惹得探颈以待,候他说出致胜的契机,又怎可能有这样的契机。
循此方向,符小子可将复杂无比的大小战役,连场恶斗,串连起来,非常聪明。肯定是一种简化,却可令人有抽丝剥茧的听书之乐。
第十二章 战胜契机
战争在符太绘影绘声中展开,概略描述了狼军在河套两岸一寨三堡的形势,突厥人的兵精将良,军容之鼎盛,然后以默啜派出其弟咄悉匐所率领的五千精锐,进入库结沙,跨越黄土高原,朝毛乌素沙漠进发,惹得人人义愤填膺,恨不得亲自上阵杀敌。
那种令以千计的听者,投进他说书的感觉,使符太也重返大混蛋当时的处境,如亲身经历,说得更是挥洒自如。道:“扮龙鹰的机会终于来哩!”
人人摸不着头脑,这样在后面追踪的情况,如何“扮龙鹰”?难道冲将出去,高呼龙鹰来了,岂非太过着迹?
如此公开谈论鹰爷,虽没明令禁止,怎都属某程度的犯禁。然而,说的即是假的鹰爷,而找“范轻舟”乔扮鹰爷,又为河曲大捷里发生作用,作用有多大,连郭元振和张仁愿亦不清楚,何况西京的人。符太这回的说书,恰好填补这个空白。
符太同时发觉另一危机,就是与李隆基商量好的,于节骨眼处留上一手,以备下一台兴庆宫之用。
在眼前炽热的听书气氛里,千百人的期待,形成庞大的压力,令符太难有保留。
此时哪还顾得其他,箭已离弦,未抵箭靶红心,不可罢休。
在四面八方的期待下,符太做了个弯弓射箭的姿势。
绝非的随便的模仿,而是“血手”加“横念”,虽然无弓无箭,可是,各人看到的,却是在没有弓箭下搭箭、拉弦,至弓成满月,劲箭离弦而去,直射上星夜虚空的所有动作细节,形神惟肖惟妙,神奇至极。
没人想过,符太的“丑神医”可于此情况下,以这个形式显露一手,神乎其技,登时爆起震天采声,久久不绝,将湖央亭说书的气氛推上另一高峰。
符太拿的是无形的弓,射出的是无形的箭,却能生出杀伐沙场、惨烈无比的感觉。同时解释了老范如何令敌人怀疑“龙鹰来了”,凭的正是鹰爷天下无双的箭技。
龙鹰的“范轻舟”,早在飞马牧场,曾在箭技一项上大演神射手的功架,以他乔扮“龙鹰”,理所当然。
更精彩的是,范轻舟的形相落在敌人眼里,恰为以髯掩饰本来面目的“鹰爷”。
符太续道:“直至那一刻,我们仍未晓得,致胜的契机已落入我们手里,对黙啜为何分出一个五千人的部队,不怕辛苦的翻山越壑,穿越沙漠,更是百思不得其解。不过,战争开始了,便没法歇下来。”
又道:“老范和宇文剑士留下来,利用特殊的地理形势,突袭敌人,务要拖慢对方行军的速度,令对方疲于奔命。”
接着笑道:“至于他们与敌人周旋的过程,非鄙人所知,皆因鄙人须赶往骆驼堰,与在那里的五百兄弟会合,好在敌人进入毛乌素前在沙漠边缘区狙击敌人。好哩!现在鄙人交代一下这个由五百人组成的新劲旅,为何竟有如此庞大的战力,以少得不成比例的人数,挑战有天下最骁勇善战者之称,兵力是他们十倍的突厥狼军。”
叙述加分析,听得各人趣味盎然,若如亲历其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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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鹰大赞符太聪明,懂得避重就轻,谈大概,略细节,其跳跃式的叙事方式,能越过可泄露底细的事不提,大大增加其灵活性,更可省掉唇舌。
一句老子不在场,推个一干二净。
符太此趟说书,发生在无瑕回来报上验证结果之前,观之现在台勒虚云对自己的信任,可知符太说书不露漏洞,故谈之放心,不用边谈边提心吊胆。
如此不谋而合,该是得老天爷照拂。不过顾此失彼,听过这场说书,哪还用听另一台,故以说书引李旦、太平后晚齐集到兴庆宫之计,再行不通此事如何解决,令人头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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符太满足地叹息一声,负手在亭内踱着方步,来回走动,再吁一口气,道:“我们终猜到对方的目的地,就是无定河北岸被风沙掩埋大半,只余一道尚算无事的残墙的统万城。五百兄弟里,幸好有熟悉当地环境的人。”
接着语调铿锵的道:“五百兄弟,由大帅亲自号召,大半为原随鹰爷远征塞外的兄弟,回朝时解甲归田,于突厥人来侵前三个月在幽州集结;又有十多人,均为鹰爷当年远征西北的外族高手,个个武技强横,与突厥人有解不开的血海深仇。此外,由大帅拣选己方精锐里精锐,凑足五百之数,人人可以一挡十,视死如归,兼配备精良,只上等弩箭机有二百之多。论实力,不在对方令塞外震惧的金狼军之下。当然,人数少得多。”
六座楼台逾千听众莫不屏息,等待符太的说书人说下去。令符太有着无与论比的感受,以前怎可能想过,可令如此众多的人,细心聆听自己说的每一句话?
符太一屁股坐入木桌旁的椅子去,自斟自饮,闲聊般道:“各位听官,坦白说,以五百之众,对上名慑大漠的狼军,又是处于惊弓之鸟的警戒状态,不论陷阱布置得多巧妙,战略如何高明,纵胜亦只可能是惨胜。幸好,他奶奶的,晓得他们是要穿过毛乌素到统万城去,整件事变得再不一样,可是呵!那时我们仍懵然不知,胜利的第一线曙光,已告出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