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符太没好气道:“勿提什么得老子指点,你这小子其实比老宗更奸,快说出你的奸计。”
高力士叹服道:“经爷一语道尽个中关键,我们不但须像老宗、老田般狠辣无情,还要比他们更毒、更奸。”
符太骂道:“还在说废话?”
高力士不迭点头受教,道:“经爷可否容小子向你请教一个问题?”
符太点头同意,事实上被高力士惹起好奇心,论宫廷政治,自己和大混蛋加起来,及不上半个高小子。
他就是新一代的“胖公公”。
高力士恭谨的道:“娘娘是否晓得此事?”
符太沉吟片刻,摇头道:“若我是老宗,一定瞒她。”
高力士心悦诚服的道:“经爷英明。基于两个原因,隐瞒是必须的,一是宗楚客不可让娘娘晓得他如斯奸狡;二是可大显其临急应变之能,忠心护主之情。若一切由他一手策划,便是陷太子于不义。”
符太道:“晓得娘娘是否知情,有屁用?”
高力士道:“即使掌握到太子一方,在哪三天内发动,与知其将在十天内发动,分别不大。太子当然不会告诉我们,亦不告诉任何人,包括心腹亲信,只限于有分直接参与行动的几个领袖大将,例如李多祚、李千里或魏元忠,连相王也须瞒着。李多祚乃身经百战的统帅,整个行动当然由他一手策划,下面的人则枕戈待旦,等待号令,此为军机要密,请经爷明察。”
符太自问没想得那么仔细,虽仍不明白与韦后的不知情有何关系,但确茅塞顿开,以前没想过的,纷至沓来。
道:“若然如此,岂非连老宗这个布局者,仍不晓得李多祚何时发动?”
宫廷政变,非是沙场上两军对垒,乃变生肘腋,成败可决定于一时三刻之内,故时机最具关键性。高力士的意思,是指在发动的时机上,太子一方须绝对保密,愈少人晓得愈好,泄露开去,与找死无异。
高力士道:“若然如此,老宗便非老宗。”
符太道:“难道老宗可主导太子的政变,令其于何时发动?”
高力士道:“经爷看得很准,正是如此。情况一如当日鹰爷诱田上渊行刺少尹陆石夫大人,这般的一个类近的情况,将在后天晚上出现。”
符太大喜道:“是怎样的情况?”
高力士道:“后天是韦温的四十八岁寿辰,宗楚客安排了在禁苑内为他贺寿,早上田猎,晚上摆寿宴,所有韦氏族人均出席,还有属宗楚客一方的大臣如杨再思、李峤等重要的掌权人物,更关键的,是刘景仁亦须赏脸参与。”
符太瞧他一眼,似有所思。
高力士道:“经爷明鉴,小子一直遵从你老人家的教诲,认定目标后,永不改变,其他事,不放心上。”
符太叹道:“别的不见你学得那么足,论狠辣无情,比得上以前的我。你奶奶的,都是给大混蛋那家伙害我,令我的心变软,现在竟有点儿见死不救的感觉。”
高力士道:“无情是政治斗争的基本功,这方面小子一直以经爷为榜样。”
符太道:“我是有感而发,不用认真。表面看,老宗等若将京城的权力抽空,敞开所有门关,任蠢儿长驱直进,踩入他精心部署的陷阱。他奶奶的!时机最为关键,我须立即入宫找宇文破,因即使能保着李隆基,保不住宇文破,一切努力均属徒然。”
※※※
龙鹰终对政变那晚发生的事有个大概,确凶险至极。
宗楚客高明处,是在设计时,早将韦温的寿辰计算在内,以之作泊船的锚,一切环绕之筹谋运策,不住因应形势做出调整、改变,最终达至心所欲的理想效果。
此着可令韦族的人全体避过大劫,否则如在城内各自的华宅里,不给叛变的兵士宰掉才怪。
当李千里率城卫冲入禁宫,配合李多祚和李重俊,三军会师杀往大明宫的一刻,潜伏在城内的田上渊和他高手如云的北帮军,乘虚而起,夺得宫外西京城的控制权,然后兵分三路,攻打大相府、长公主府和兴庆宫,如若功成,等若将京师置于绝对的控制下,再藉肃清叛兵余党,诛除异己,李显恐怕连多少人遇害仍懵然不知,休说干涉韦宗集团的胡作非为,可是却功亏一篑,未竟全功,关键处是宇文破能夷然无损,不但顶着叛兵的狂攻还立下大功。
以宗楚客算无遗策的作风,定有针对宇文破的毒计,可借势除之,将宫禁最精锐的飞骑御卫接收过去。
所以,一旦掌握李重俊发动的时刻,符小子须立即入宫找宇文破说话。
从这个方向看,高力士居功至巨。
在如此形势下,如果符太私下警告李重俊,肯定可将兵变压下去,或改变发动的时间,故而符太比对起高力士的不讲人情,自问差他一截,因大有见死不救的味儿。高力士厉害处,是先一步提醒符太勿动感情。
正因有着相似的经验,现在符太和高力士,均对即将降临李显身上的厄运可无动于衷,龙鹰和宇文朔,则有不忍之心。只要赶走九卜女,可大幅延长李显龙命,偏是为顾全大局,他们不可以这么办。
政治斗争的本质,正是不讲人情。
※※※
日落前一个时辰,符太赶返兴庆宫,通过小敏儿和商豫的联系,与李隆基在金花落一天内第二次碰头。
听毕最新的形势,李隆基不但一扫先前忧虑,出奇地冷静沉着,双目还闪烁着符太未曾在他处发现过的神采,不住点头。
这一刻的李隆基,似告别了以前的那个人,提升往另一位置和阶段。
符太是明白的,如李隆基般的心怀远志者,最害怕是陷身迷障里,前路茫茫,不知是否闯进绝境,一旦拨开障眼迷雾,便有用力之处,奋起应对。
符太坦然道:“和龙鹰那混蛋一起时,大方向全由他把握,老子间中出主意,行得通否,交混蛋决定,不知多么逍遥写意。现在则所有事情落在老子身上,背得我像头骆驼,叫苦连天。”
李隆基莞尔道:“混蛋?天下间怕只太少这般称呼鹰爷。”
符太道:“对政治,临淄王比我强胜百倍,今趟摆明是宫廷斗争,我们则时日无多,得他奶奶的两昼两夜,刻不容缓。”
李隆基表示明白,道:“高大确宫廷奇士,其左右逢源之术尤在胖公公之上,加以历练,可在谋略等其他方面直追胖公公。今趟若非得他在旁默默观察,瞧穿宗、田两人的把戏,我们势输个永不翻身,一败涂地。”
接着又道:“太医大人先前向长公主入手的想法,方向正确,却不宜由大人处理。须交由中间人代行,而这个人也不可以是高大,那等若暴露他的立场。如何拿捏,煞费思量,若长公主按捺不住警告太子,事情将失控,故绝不可行。”
符太首次发现李隆基可变得铁石心肠,不为人情所动,只重成败。然而,此正为成败关键。若警告李重俊,李重俊肯否听入耳,实为疑问,问题在他们一方只可泄露大概,不可详释得到这个结论的诸般细节,泄出的话,等于泄露高小子的秘密。所以李隆基对如何拿捏大感头痛,李隆基肯把最困难的事揽上身,是不畏难、负责任的表现。
李隆基沉吟道:“今晚便有个机会。”
符太道:“霜荞的雅集?”
李隆基点头应是,道:“大相府、长公主府、相王府三者,防守力最薄弱的,正是相王府,且缺乏高手,对方一攻便破,斩瓜切菜的杀人,我们必须改变这个形势。解决办法非常简单,却不易办到,须祭出太医大人来,条件是王父一如我们所料的,对太子何时起兵毫不知情。”
符太皱眉道:“究竟是什么娘的办法?”
李隆基胸有成竹的道:“就是将王父诓到兴庆宫来。”
双目倏地射出冷峻神色,以异乎寻常的缓慢语调,沉声道:“‘养兵千日,用在一时’,圣神皇帝大恩大德,赐我隆基十八铁卫,他们不但精于阵战、巷战,人人武技强横,可以一挡百,且不惧对方强手。商豫则是由鹰爷一手培植出来,欠的惟实战经验,加上得太少你坐镇,纵然田上渊亲自领军来攻,我们倚兴庆宫坚守,敌人亦要吃不完兜着走。可是,要取得想象中的辉煌战果,必须先办妥一件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