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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511)



此正为龙鹰夜访的目的。

无瑕若无其事地问道:“宗楚客凭什么说服范当家与田上渊讲和?”

龙鹰坦言道:“他答应我,一天北帮仍在,陆石夫扬州总管之位,巍然不动。”无瑕点头道:“这是很大的让步。”

往他望来,道:“范当家言下之意,宗楚客决定放弃田上渊。对吧!”龙鹰道:“大姊欲问的,是小弟又凭何说动宗楚客。”

无瑕“噗哧”娇笑,白他一眼,道:“范当家多疑哩!若到今天,宗楚客仍未看透田上渊的野性难驯,就勿要出来混。”

又瞄他一眼,道:“比起上来,范爷当然比较老实可靠。”

龙鹰心内一阵不舒服,无瑕话里有骨,说的似欣赏赞美,其实点出了他一个大漏洞,就是他始终如一的态度。对“龙鹰”如是,对竹花帮、宽玉亦如是。

从这个方向作出判断,“范轻舟”与大江联从敌对化为伙伴,实耐人寻味,怎知非是像对以前的武三思,现在的宗楚客般,乃权宜之计。

幸好,明晚无瑕的疑惑,将有“水落石出”的机会。

正因如此,无瑕现在没兴致听他的一家之言。

龙鹰趁机告退,无瑕并未挽留,不然便须陪睡。

回到花落小筑,再撑不住,连靴子倒往榻子,不省人事。给足音惊醒过来时,天色大白。坐起来,一把接着符太掷来的“报告书”。

虽薄薄的十多页,然钉装工整。

龙鹰爱不忍释的把玩着,笑道:“小敏儿为你钉装的,对吧!”

符太神情轻松地在靠窗的几子坐下,不置可否的道:“给你这家伙累得老子没觉好睡的。”

龙鹰道:“小敏儿有一对巧手。”

符太喝道:“快读。”

龙鹰给他喝得在半睡的状态清醒过来,记起自己是他这场情战的军师,而看符太如此着紧,挑灯夜写报告,显然极重成败,忙道:“读!读!立即读!不过,先洗个脸才读,请太少赐准!”

符太道: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龙鹰坐言起行,符太随他下楼,道:“我们真命天子的事,有点眉目哩!”

龙鹰喜道:“这么快!”

符太忍着笑道:“是名副其实的皇帝不急,急煞太监。他奶奶的!李旦解禁之日,原来高小子已着手做工夫。”

龙鹰进入澡房,取水梳洗,见一旁放着折迭整齐的香洁衣物,讶道:“谁这般的伺候周到?”

符太在一旁的小凳子坐下,伸个懒腰,道:“除小敏儿外,尚有何人?她使人来收集你的脏衣,拿去洗濯,然后送回来,更着老子监督。你奶奶的!记紧换上。”龙鹰道:“知道哩!勿瞧着小弟洗澡。”

接着将整个头浸入注满清水的桶子里。

符太失笑道:“这叫洗澡?”

龙鹰心里涌起生活的温暖感觉,把头拔出来,任由冰冷的水从发、脸泻回桶子内,道:“我们的高大如何首着先鞭?”

符太道:“对这类宫廷内的事,高小子有他的一手,竟是向那毒婆娘下工夫,待她稍下气后,建议她藉此事与皇上修补关系。”

龙鹰仰头,任由水滴从头泻落颈里衣上,道:“那婆娘怎下得这口气?像她那般唯我独尊,又一向霸道惯了的人,只会认为错的是别人,非她的问题。”

符太道:“凭的是一句话。”

龙鹰讶道:“什么话可打动她?”

符太道:“顺水人情。”

龙鹰明白过来。

此为一家便宜两家着。李显既解除皇弟的软禁,没人敢反对下,等于脱罪,如此李旦五个儿子重返西京一事,已成定局,在于早或迟。

韦后或宗楚客的立场,愈可将皇族人员拒之于外,愈为有利,可是,亦等若与李旦、太平等皇族成员对着干,还把李显推往他们的一方,加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落入也是“皇族”的杨清仁手里,际此韦宗集团阵脚未稳之时,嫌隙扩大,对之有害无利。

韦后狠毒有余,智计不足,遇上这类事情,当找老宗来出主意。

于老宗而言,谋一域者,须先谋全局,如在时机未成熟下,与因杨清仁进占要职而实力骤增的太平起冲突,将得不偿失,即使他随时准备来另一次廷变,亦须缓和与李显等皇族绷紧的气氛,权衡轻重下,惟有在李旦五子一事上,放一马。

符太淡淡道:“高小子高明处,在乎深悉那婆娘的性情,晓得她绝不会告诉老宗,此为高小子的提议,而当作是她的主意和功劳。换过我们,想十辈子都想不到解铃者可以是那婆娘。”

龙鹰赞道:“高小子对宫廷之事愈来愈驾轻就熟,也想到娘娘定去找老宗商量。”

符太沉吟道:“此事若成,代表老宗仍未察觉到我们真命天子的存在,于我们大大有利。故高小子有意无意间,为我们向韦、宗来个投石问路。”

龙鹰同意道:“如果高大确拿此事作试金石,那高大的心计与胖公公差不了多少。”

又不解道:“听你的语气,似是老宗理该对我们的真命天子生出警觉。”

符太没好气道:“竟还没读完老子的《西京下篇》?”

龙鹰认栽道:“今天读,不用我到大明宫便成。”

符太骂道:“事有缓急,你不看老子的紧急报告,如何为我拿主意?”

龙鹰取巾抹头,哈哈笑道:“终明白我这个军师的作用,乃情场战场上不可或缺。放心!这么十多页的‘奏告’,小弟边医肚边读,保证一个早膳的工夫可以啃完,然后想出送柔美人到你榻子上去的大计。”

又问道:“下一个约会,定于何时?”

符太神气的道:“打铁趁热,当然不等一年半载。”

龙鹰盯着他看好半晌,道:“太少昨夜似大有斩获。”

符太斩钉截铁的道:“勿问!自己读!”

龙鹰拿他没法,亦急于知道他和柔夫人昨夜发生过什么事,匆匆换衣后,偕他到厅子坐下。

桌上摆着小敏儿为他们准备的美食,份量足供三、四个人吃饱。

龙鹰嚷道:“我的娘!这么多!”

符太道:“还有御前剑士,这家伙随时到。”

又催道:“快读!”

龙鹰将急奏置桌面,另一手取馒头,瞧着符太道:“太少很着紧。”

符太坦然道:“本来不大着紧,可是!他奶奶的!这女人太有味道了,原已日渐淡褪的印象,忽然变得火红起来。”

龙鹰道:“这叫旧情复炽。可以这么说,你们是最不可能的一对,竟又是那样的天作之合。信老子吧!不论本军师出的主意如何糟糕,到最后,亦变为旷世妙计。今回是‘情网不漏’,哈!”揭开急奏的首页。

第二章 情网不漏

人约黄昏后。

符太踏上跃马桥,太阳最后一抹余晖消没在西京城外,永安渠两岸亮着点点灯火,不知如何,符太心里竟涌起愁绪,仿似能从眼前伟大都城繁华的表象底下,看到衰败和倾颓,是未曾有过的感受。

暗吃一惊,难道变成了自己一向不屑的坏鬼书生,伤春悲秋,又或是因来会柔美人,一颗心忽然变软了。

他奶奶的!真不是好兆头。

柔夫人包裹在连斗篷的素黄外袍里,立在跃马桥拱起的最高点,正倚栏凝望流动的渠水,包头的斗篷,遮掩如花俏脸,可是她动人的体态,化了灰符太仍可一眼认出。一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。

她出现眼前,本身已具非凡的涵义。

无瑕避不见符太,乃明智之举,是为免有无谓的“碰撞”,致节外生枝,如无瑕般的女子,任何接触过她的男人,不论怎么样的关系,也不可能回复至未见她前的情状。愈有眼光者,愈受影响。

龙鹰取第二个馒头,目光投往符太,大讶道:“你怎能如此清醒,对无瑕想得这般透彻深入?”

无瑕类近人雅,像人雅精致易碎的独特气质,一见难忘。龙鹰虽然拥有人雅,可每当遇上初见的美女,仍心不由主地拿她去做比较,尽管其美丽可与人雅匹敌,却绝不一样,是各擅胜场,人雅成了精致的最高标准。无瑕亦然,她的魅力是独一无二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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