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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官婉儿在他耳边喘息着道:“人家还要赶回宫去,只能说几句话。”
龙鹰怜惜的道:“忙坏大家哩!”
上官婉儿道:“忙有忙的好处,可令人没时间胡思乱想。”
接着道:“娘娘……娘娘会否对皇上不利?”
龙鹰暗叹一口气,心忖教我如何答你。
上官婉儿比任何人清楚,韦后现时走的,是女帝当年走过的路,关键处,是如何不着痕迹,送李显归天。
道:“那就要看皇上对她的态度,是否有那个迫切性,否则怎都可多捱一年半载。”
上官婉儿无助的道:“你是不会让她得逞的,对吗?”
失去了李重俊这个护屏后,李显若去,权力尽入韦后之手,故弑夫夺位可在任何一刻发生。
龙鹰苦笑道:“枕边人动杀机,既是无从揣测,更是防不胜防。”
上官婉儿道:“可否先发制人?”
龙鹰叹道:“不论皇上如何恼怒娘娘近来的所作所为,娘娘始终是他情深义重的妻子,曾陪他度过最彷徨潦倒的岁月,荣辱与共。我们去离间他们夫妇,恐适得其反。即使皇上相信我们说的,以皇上懦弱的性格,下得了那个决心?犹豫不决时,我们早给人宰掉。”
上官婉儿在他怀里不住抖颤,道:“瞒着皇上又如何?宫内一二军,有两军入我们之手,非是没成功的机会。”
龙鹰抚摸她香背,以魔气催动她血脉,使她安静下来,道:“那就变成是我们发动政变和夺权,重蹈李重俊的覆辙。”
心忖若时机成熟,第一个发动政变的,定是杨清仁,自己肯助他,杨清仁不知多么欢迎,求之不得。
又道:“大家勿为表象所惑。河间王虽成右羽林军大统领,可是右羽林军在权力交替下,不知有多少人给收买,被居心叵测的宗楚客全面渗透,即使我们以为牢握在手的飞骑御卫,亦难幸免,只是情况没那么严重。”
上官婉儿不依的扭动香躯,道:“鹰爷呵!”
大才女忽然撒娇,登时令他生出火辣辣的感觉,真想象以前女帝在时般抱她上楼,干了再说。幸好今非昔比,在自制力上大有长进。
讶道:“什么事?”
论政治识见、手腕,身为女帝嫡传的上官婉儿,高上自己不止一筹,可是,怀内的美人儿却似无助无依,惟赖他打救般的样子。
这是否上官婉儿针对他的手段?
龙鹰真不愿朝这个方向思量,只希望是上官婉儿在武三思去后,对他特别依恋倚赖。
上官婉儿以蚊蚋般的细小声音,在他耳边道:“天下岂还有能与鹰爷抗衡之人?”
龙鹰颓然道:“但我龙鹰岂能对自己的人大开杀戒?”
上官婉儿立告语塞,显然没想过此一简单明白的道理。
她说得不错,如龙鹰不顾一切,不择手段,在现时西京的形势下,即使对手强如宗楚客、田上渊,鹿死谁手,尚未可知。
不过,问题在那将是造反,顺我者生,逆我者死,大违龙鹰的一贯宗旨。
上官婉儿抱得他更紧了,幽幽道:“那我们岂非坐以待毙?”
龙鹰安慰道:“是顺势行事,见一步,走一步。眼前可走的第一步,是将田上渊连根拔起,削掉娘娘和宗楚客对江湖的影响力。对付田上渊,必须用江湖手段。”上官婉儿道:“宗楚客岂肯容你这么做?”
龙鹰哂道:“恰好相反,若宗楚客力能杀田上渊,又不致实力受损,早斩开他十块八块。之所以没这样做,皆因田上渊实力强横,不可轻侮。不过,他却可假手于我的‘范轻舟’,借刀杀人,由我取田上渊而代之,上官大家明白吗?”
上官婉儿默然不语。
龙鹰抓着她两边香肩,将她移开少许,怜惜地道:“大家哭了!”
上官婉儿双目紧闭,却阻不住从眼角泻下的热泪,哽咽着道:“是他杀的?”
龙鹰举袖为她拭泪,点头道:“绝无疑问!”两人均没点出武三思之名,又或田上渊,心照不宣。
对比起国宴当夜,上官婉儿的欢欣雀跃,还找符太的“丑神医”胡闹,眼前情景多么令人心痛。
不论大才女心内对自己有何计算,龙鹰绝不计较,先不说龙鹰和她的密切关系,只是对王昱许下的承诺,足教龙鹰对她的安危责无旁贷。
现时最能安她心者,惟龙鹰的“长远之计”,偏是没法向她泄露,因牵连到李隆基。他也自问看不透上官婉儿,例如她刻下表现出来对武三思的深刻感情。
对武三思之死,他不掉半滴眼泪,武三思死有余辜,绝不足惜。
胖公公“宫廷有权势的女子,没一个是正常的”那句名言,龙鹰奉为圭臬,事关重大,不论他如何怜惜大才女,仍要紧守此关。
龙鹰道:“来!亲个嘴,摸几把,放你走。”
上官婉儿现出苦乐难分的表情,道:“鹰爷呵!”
龙鹰沉声道:“紧记!内里一套,外面一套,千万勿让那女人和老田感到大家站在皇上的一边。有什么事,可和高大说,他会尽全力保护大家。哼!一天有我龙鹰在,谁可动大家半根寒毛。”
上官婉儿张开美目,凄然道:“婉儿晓得鹰爷有很多事瞒着人家,为何不可以告诉婉儿,鹰爷仍不肯将婉儿当作是你的人?”如武三思尚在,上官婉儿实无颜说出这番话来。
“世事如棋局局新”。
任何事情均会过去,任何事情均会改变,不变的却为人性。上官婉儿曾在“神龙政变”舍弃他,令龙鹰引以为戒,不敢造次。
叹道:“我只能告诉大家,有些事,牵涉的是别的人,不到我龙鹰作主。唯一可清楚让大家晓得的,是不理未来如何变化,我均以大家的安危为首要的考虑。”上官婉儿幽幽的道:“皇上方面,真的没法子?”
龙鹰断然道:“勿存任何幻想,又或侥幸之心,皇上未来的命运,是他自己一手造成,与人无尤,现今纵有些许觉悟,为时已晚,就看何时发生。到今天,他仍将武三思看得比儿子重要,以亲子的首级祭武三思之灵,令人齿冷。如果他肯从汤公公之言,真的视李重俊为继承人,善待儿子,而非任由恶妻、权臣,尽情欺侮太子,政变根本不可能发生。”
剩是在“请火”以点燃烟花炮一事上,已令李重俊深切感受到安乐对他的威胁。这些事李显是可以阻止的,却没这么做,朝廷又被韦后和武三思灭声,再无不畏死的忠义之士,挺身发言。
上官婉儿凄然道:“你曾说过,克尽全力,保着皇上。”
龙鹰苦涩的道:“此一时也,彼一时也。李重俊发动的愚蠢叛乱,改变了宫内朝上的形势,令准备充足的宗楚客,享尽平乱的成果。由文武百官,到侍臣宫娥,趋炎附势者众,在过去一段时间里,谁敢不依附权倾朝野的韦宗集团,其巅峰见于韦捷敢公然以拒马封锁太极宫的后大门玄武门。然盛极必衰,反给我们倒拉一把,乘势捧出河间王,方稍遏其势,不过大势已成,没二、三年时间,河间王休想可坐稳大统领之位。一言以蔽之,就是‘时不我与’。”
大才女欲语无言。
龙鹰亲她香唇,却没摸她,再没那个心情。
给上官婉儿这么一闹,龙鹰本来美好的心情不翼而飞,一颗心重如铅坠,同时体会到读《实录》的功用。
愈能了解政变前的情况,愈可助他厘定对未来的规划。
勿说宫内有权势的女人,男人又如何,像李显般,实难以常理测度,因他根本不是个正常人。
李隆基之所以“正常”,因他自幼受压迫,长大后与父兄给软禁东宫内,接着被女帝调往幽州,体察民间疾苦,现在又遭驱逐离京,过不了几天的安乐日子,希望这是“天降大任”的必然历练。
不论龙鹰本人对李显有多大的好感,要他向一个并不正常的人效命,智者不为。小敏儿于此时遣人过来请他前去用膳,由于清楚兴庆宫的大小侍臣给高大全换上他的人,感觉大为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