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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429)



水战之道,说到底就是风和火的攻防战,战船性能和操舟手段的较量,近拒远射,没丝毫含糊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,龙鹰可凭灵觉天机,先一步掌握敌人,大幅抵销对方顺流胜逆流的优势。如在大海,双方机会对等,不用龙鹰坐镇,向任天及其千挑万选的船员高手,已是游刃有余。

今趟驶离扬州的江龙号,最大的改良,在于防火攻所下的工夫。毕生在江、湖、海打滚的向任天,积数十年经验和苦心,研制出一种效用神奇的防烧药,涂生牛皮上更是相得益彰,以之加固船体和船上设施,系索等物均经新药浸泡多时,且用的全是牛筋索,本身已不易烧着。

另一改良,表面却看不出来,就是两张特制的新帆,是以千多块新牛皮缝制而成,亦惟有竹花帮的人力物力,方办得到。在吃风和防烧上,均有长足的改善。

桂有为问向任天,为何不多挑几个高手,向任天却表示挑不出第二十一人,当日龙鹰听在耳里,虽感向任天要求严苛,却没太大的感觉。到今天见到,始生共鸣。

向任天挑人,除武功高强外,还看人品、忠诚和年纪。二十人无一过三十岁,出生便为竹花帮的人,有过出色的表现,乃新一代出类拔萃之辈,且因有父、兄、亲属、朋友命丧北帮手上,就像向任天丧弟,故此趟远征,实乃复仇之旅,江龙号将他们团结起来。

向任天口中的火器,得两种,简单却实际。

一为神火箭,类似鹰旅为河套之战特制的雷火箭,却只有其三分之一的重量,箭身附两长筒形塞满火药的条管,可像爆竹般炸开,威力当然远大多了,产生的火屑,可烧着丈半内任何易燃物。

龙鹰今次往扬州,是有备而去,荒月弓外尚有雷霆击,准备充足。

另一火器连龙鹰也见之心寒,乃向任天亲自设计,由江南最出色的火器大家炮制出来,形如一个大西瓜,以薄铁片与十斤火药混合作馅,包以十多层爆竹衣,涂上沥青、麻皮等材料制成的黏附浆,每个重达二十二斤,若用人力掷出,实难及远,惟龙鹰例外。不过发射霹雳火球的是投石机,则可比掷石弹远上一半。

投掷前,以烙锥将包裹层锥透,投往半空时,将化为一团烈火,击中目标时爆炸开来,铁片溅射,即使对方是庞大的楼船,怕也捱不了十枚、八枚。

另一好处是三百二十枚霹雳火球,怎都比三百个石弹轻多了,重量减少,相对下江龙号更轻巧灵活。

但在安置火器上,却是煞费思量。

火器不像石头,可随便找个地方塞进去,又怕受潮,更怕水战时被对方的火箭波及,最后惟有犠牲甲板上三层船舱最高的两层。此两层船舱本身非常坚固,蒙上生牛皮后如密封铁桶,刀箭不入。当然,里面的椅、桌、榻子,全给留在扬州。

为进一步减轻重量,下两层所有舱房内的榻、椅、柜全给挪走,坐卧均由羊皮毡应付。

江龙号进一步减重,灵活度大增,故虽然逆水行舟,比之当日循大河出海,只慢上少许。

运河美景依然,可惜龙鹰宿酒未醒,醉眼昏花。

昨夜与陆石夫、令羽等一众原飞骑御卫兄弟,加上在扬州的石如山、富金,闻风而至的张岱,闹个通宵达旦,没有阖眼睡过片刻。

龙鹰本不那么易醉,但因遇仙子致心情奇佳,对飮时来者不担,铁铸的也吃不消。挺过欢送仪式后,在甲板上捱不到半个时辰,臣服于睡魔的威力下,返房见羊皮毡便躺,睡个不省人事。

醒时舱窗外夜色苍茫,水浪打在船身的声音,熟悉亲切,满载回忆。第一次走大运河,就是改变他一生的洛阳之旅,是他生命另一个转折点。

躺在羊皮毡上重温旧梦,本身已是个梦境。

龙鹰倏地记起自己正干着什么事,收拾心情,精满神足走出甲板,甲板上工作者,人人向他打招呼,神态崇慕尊敬。江龙号本身的船员,向任天的团队,和龙鹰是第二次合作,清楚他“龙鹰”的身份,故而亦不向其他人隐瞒。

他来到坐在船尾默思的向任天身旁,坐下道:“代你掌舵的小戈非常出色,令我出舱前差些儿以为是老哥你在把船。”

向任天随口道:“有分别吗?”

龙鹰道:“在加速上感觉到点分别。”

向任天道:“在操舟之技上,小戈得我真传,算后继有人。现时新一代的,出生时乃我帮最风光的日子,多好逸恶劳,不肯下死工夫,小戈确特别。”

小戈是他十八个团员里出众的人才,武技更是全团之冠,年纪不过二十许,却比一般年轻人沉默寡言。

龙鹰问道:“他和别的团员很不同,少见他和其他人说话。”

向任天沉重的道:“他是我从水里救起来的孤儿。”

龙鹰心里恍然,没追问下去,道:“后方有船追来,约十艘之多,最近的也离我们三十至四十里。”

向任天冷然道:“该是过长阜后的事,想封我们后路,要我们有来没去。哼!前路又如何?”

龙鹰道:“未有感觉。”

向任天道:“该是埋伏两边,突施拦截,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。”

龙鹰道:“大运河虽宽阔,然只有大河一半的宽度,最阔处百来丈,如由两边顺流杀过来,江龙号立即陷进敌舰的射程内。”

江龙号又再加速。

这是向任天独门的操舟奇技,可利用船和帆的改向,忽然增速。

龙鹰不解道:“为何在这个时候不断的加快速度?”

向任天从容道:“因为我晓得他们在何处布陷阱,遂以此法令敌人错估我们到达的时间。”

龙鹰问道:“有把握吗?”

向任天坦然道:“每场水战,我均全力以赴,不理得失成败。”

又微笑道:“不过,有鹰爷在,一切不同了,我负责驾船,鹰爷指挥。”

龙鹰道:“如此小弟不客气哩!对方蓄势以待,我们占不上多少便宜,可杀出重围,已成绩骄人。如此对撼,实不利我们。”

稍顿续道:“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初战绝不能表现窝囊,不但要赢,还要大赢,赢得他奶奶的漂漂亮亮。”

向任天大讶道:“有可能吗?”

龙鹰欣然道:“事在人为。我的大赢之计,就是将老哥早到之计,加以变化,成为连消带打之策,保证行得通。”

向任天兴致盎然的道:“鹰爷的神机妙算,我猜不到分毫。”

龙鹰道:“我的方法就是在进入敌人布下的死局前,掉头便走,若敌人恃着我们被他们封死后路,逞强追来,好前后夹击,将中我们引蛇出洞之计,也等于破了他们的必胜之局。”

向任天立即双目放光,道:“掉头的时间,由鹰爷拿捏,对吗?”

龙鹰点头应是,道:“现时航道可略作改变,偏近西岸,那转起大弯时,敌方蜂拥而来的战船,将先后进入我火箭射程之内。哈!最妙是对方并不晓得,我们对后有追兵,早一清二楚。”

向任天喝了声“好”,倏地起立,长笑道:“不但是攻其不备,且顺流对逆流,更可形成混战的乱况,大利于我。”

龙鹰长身而起,道:“此战乃近身肉搏,我们只动用神火箭和弩箭机,不用半个霹雳火球,让敌人下趟有个大惊喜。”

向任天仍让小戈掌舵,他和龙鹰立在船头,指挥大局。

江龙号乌灯黑火,于离大运河西岸约十多丈处逆流疾驶,迎接第一场水战的来临。另有两个团员,在两人后方待命,专门伺候龙鹰,送箭点火。

龙鹰别头向小戈道:“紧张吗?”小戈摇摇头,神态冷静。

小戈肤色黝黑,皆因像其他船员般,长期曝晒,想白点也不可能,中等身材,比龙鹰矮半个头,一切与其他船员分别不大,可是目光阴冷、审慎,似不相信任何人,与其他人相比,分别明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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