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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400)



又道:“索性由我出宫去截着他,着他今日勿现身,一了百了。”

高力士道:“这便等于公然开罪娘娘,她下不了台阶,将后祸无穷。”

接着恭敬的道:“所以小子说大人乃最厉害的一张牌,是由衷之言,环顾宫内宫外,惟经爷办得到。”

符太苦恼道:“但亦等于与娘娘对着干。”

高力士欣然道:“经爷可将部分责任卸给大相,昨天大相拿范爷出品的香来献给皇上,嗅得他龙心大快,只欠没人提醒皇上,范爷的香不但有益身心,且有安神——嘿!壮阳的妙用,此一重任,非经爷莫属。”

符太微一错愕,沉吟片晌,同意道:“亏你想得出来。你奶奶的!皇上一边,包在老子身上,然而,为此事下旨,是否荒天下之大谬?”

高力士恭谨应道:“由皇上龙口说出来的,立成圣旨。此旨若书于文字,须由昭容执笔起草;但如由人传话,则看传话人怎么说。”

符太赞叹道:“确有你的。”

高力士忙道:“全赖经爷提点。”

符太没好气道:“我何时提点过你?”

高力士虚心答道:“经爷提点小子,从来不落痕迹。就在经爷说出‘你怎样打老子这张牌’的一刻,小子立即思如泉涌,想出解决之法,懂打出经爷这张至尊。”符太瞧怪物般瞪着他。

蹄声传来。

两人循声瞧去,宇文破策马而来,奔至他们身前,道:“范轻舟来哩!刚入太极宫,我这就到丹凤门迎接。”

符太提醒道:“绝不可让他在未时前抵达珠镜殿。”

宇文破神情兴奋的应了声“明白”,掉头驰往丹凤门去。

符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问道:“我为何肯出手帮范轻舟?”

高力士道:“据小子告诉宇文统领的,经爷因范爷的军方背景,范爷与鹰爷的关系,故此在范爷与田上渊的斗争上,经爷决定站在范爷的一方。”

符太动容道:“你掌握得很好,懂点出助范轻舟,等同对付田上渊。”

高力士道:“皇上刻下睡午觉,俟他醒来,见到经爷,必龙心大悦。”

龙鹰掩卷赞叹。

高力士漫不经意说出来的话,隐含道理。当李显一觉睡醒,精力充沛,与他说话的又是敬爱的丑神医,最荒诞的事也听得入龙耳去。

若非符太写出来,怎晓得符太当日出现在珠镜殿临池水榭,背后有这么一番转折思量,故可在时机上把握得分毫不差。

特别是让妲玛目睹整个过程,离开时龙鹰又拟出“夺石之计”,仿若天成。以妲玛对宫廷的熟悉,绝无疑问清楚符太付出的心血和努力,巧妙的是皇甫长雄的三天牢狱之灾,没接痕的融入整个“夺石之计”里,变成他们的打拼,全为了她。

妲玛当然感激自己,但更感激的是符小子,加上对符小子渐生爱意,龙鹰不知道的部分,肯定远比知道的部分精采。而这些未能亲眼目睹的,将在余下的五,六页纸如拉开画卷似的展现眼下,乃符太答谢他的特殊方式,让他得睹画卷的全貌。

真有点舍不得这般快读毕。

此仗高力士显露光芒,眩目亮丽。

至难得是他对情况,掌握得比任何人更好,故可际此一面倒的劣况下,仍有回天之术,将符小子这张牌发挥尽致。

符小子将其收归己阵,对“长远之计”的成败,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。

他们需要的,是另一个胖公公。

精采处,是除他和符太外,没人晓得高力士可以是另一个胖公公。现在,高力士已继胖公公,汤公公后,成为大宫监。若有一天,李隆基登上皇座,高力士的权力和地位,比之胖公公,汤公公,将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朝舱窗瞧出去,外面的山水形势颇眼熟,蓦地记起就在这里,遇上宽玉,不由百感交集。

那时一心颠覆大江联,哪想过竟有后来的发展,对宽玉更生出感情。宽玉近况如何?凭他的智慧,武功,在山海关开辟新天地,该属不费吹灰之力的事。现在北帮被逼撤离北疆,大江联则无暇无力他顾,于宽玉是天赐良机。他如何掌握?

离下船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,不读不读还须读,读毕可了结心事。

当初着符小子写东西,只是要他如千黛般将人与事记录下来,没想过他可写成这般如令人亲历其境,似轮回转世的东西,让龙鹰通过他的眼睛,巨细无遗地掌握到宫廷内的情况。亦因如此,最后成功将五采石物归原主,确为异数。

龙鹰翻卷续读。

第六章 爱的警吿

符太和妲玛从太极宫的朱雀门,并肩策马驰至大明宫的丹凤门,均默默无言。妲玛没有如往常般,隐藏心内的情绪,秀容透露出心境的风,晴,雨,露,不住变化,让深悉她的符太,把握到伊人刻下百感交侵,思潮起伏。

她在想什么?

符太很想问她,却不敢惊扰。唯一清楚的,是她没说出他最怕听到的话,就是送她至此为止,请他返回兴庆宫去。

过紫宸门,取紫宸殿的东道,进入园林区,沿着林路往太液池的方向驰去。夜空漫天星斗,壮丽感人。

妲玛忽然放缓骑速,没看他的轻轻道:“若后晚真能取得五采石,人家将直接离开中土,而非返回大明宫。”

符太点头道:“这个当然,刚才鄙人随口乱说,夫人不须放在心上。”

妲玛终往他瞧来,一双美目现出讶色,似没预料他答应得这般爽脆利落,摆明乐意放人。

她沉默片刻后,道:“你为何肯为人家——为人家冒这个大险?”

符太道:“这句话,该问那个家伙,而非问鄙人。要我说理由,鄙人可一箩一箩的拿出来。可以说,是没一个理由,令我不如此去做。不过,最关键和决定性的原因,是希望亲眼目睹当五采石落在夫人掌中的一刻,夫人千言万语,无从形容的感慨。对夫人来说,五采石早远远超越了本身所代表的意义,等同已经远去一段似天荒地老般的悠久岁月,以及其间的痛苦和喜悦,悲欢离合。师门使命的终结,也是个新的开始。”

他说这番话时,妲玛迎上他的目光,深深的望着他,眼神忽明忽暗,显示出异常复杂的心神变化。

两人抵达太液池边,沿池往大角观的方向走。

好半晌后,美女幽幽的道:“人家当然感激鹰爷,可是呵!若不是你,他绝不插手管这件事,对吗?”

符太道:“一半一半,因这家伙异于常人,难以预测。”

妲玛道:“大人……”

符太的心立即凉了半截,听语调,肯定是人家懂回去哩!大人可以掉头返兴庆了。叹道:“夫人请说。”

妲玛以蚊蚋般的声音轻轻道:“若妲玛去了不回来,大人怪妲玛吗?”

符太耸肩洒然道:“夫人不用担心鄙人方任何的问题,一切从心之所愿。鄙人更没想过那么远,期待的就是物归原主的一刻。不过,话又说回来,若夫人乐意在那一刻之前,让鄙人亲个嘴,抱一抱,鄙人感激不尽。”

妲玛嗔道:“仍是那副讨厌的德性,人家是认真的呵!”符太欣然道:“鄙人正是想夫人不用那么认真,爱干什么干什么,不愿回来便不须回来,当作是一段动人的回忆算哩!夫人的情况一如寻宝,得宝前的乐趣绝不下于得宝后,因有血有泪也。夫人就视鄙人为寻宝过程里,遇上的一个对夫人心怀非份之想的人,不得不敷衍一下。事成哩!鄙人还可以起何作用?这样实际点。”妲玛“噗哧”娇笑,白他一眼道:“太医是个怪人来的。”

符太笑道:“太医不怪,怪的是内里的馅儿。我已向夫人表白身份,该知鄙人非是什么善男信女,一向铁石心肠,只因误坠医网,有丁点儿的改变。所以夫人绝不用对鄙人因怜生爱,那压根儿非是男女之爱,更不须予鄙人报酬,皆因打击田上渊,老子心之所喜。他奶奶的!鄙人可以肯定预告,不论情况朝哪个方向发展,五采石定必回到夫人手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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