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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哥容色转白,闻水鸣如囚犯闻判,或许此时他记起龙鹰刚才说的“有那么远,逃那么远,迟恐不及”,绝非胡言一,而是老老实实的忠告。
龙鹰和莫哥目光隔空交锁。
冲杀上来的狼军愈奔愈慢,最后停下来,离寨门尚有三十多丈。
此时最古怪的场面出现。
符太等九人,各揽檑木干,现形寨口,乖乖的站着。
莫哥终晓得大祸临头!狂喝道:“立即撤退。”
号角急吹。
第十四章 反间之计
符太、宇文朔等抱着檑木,瞧着本气势如虹朝狼寨冲上来的狼军,弃甲曳兵的掉头狂奔下坡,拒马阵后的所有敌人,不论莫哥和一众高手、守阵的箭手、操作投石机的兵奴、操上来的四队狼军,在眨眼的工夫间,全化为向河岸拼命跑的背影,感觉的古怪,实非任何言词能形容。
更诡异的,是隆隆水声盖过了所有声音,即使有人在耳边狂喊,恐怕仍听不到在喊叫什么,眼前就像上演着一场没有声音的活剧,时间似忽然放缓,心里清楚在斜坡上狂奔着的每一个人,管他轻功盖世,仍没法快得过洪流倾下斜坡的速度。
洪流到!
忽然间,他们全到了水底内,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,推得他们投往门洞外去。
洪流撞上东寨墙,摧枯拉朽,又如破开一张薄纸般,没丝毫犹豫的,直奔斜坡,东寨墙彻底消失,化为碎木断干,随水冲往拒马阵。
就在东寨墙化为乌有前的剎那,龙鹰施展弹射,腾空而起,往斜坡投下去。
龙鹰本以为凭弹射的速度,怎都可赶在洪峰前方,快上些许,然后再施另一次弹射,越过拒马阵,追至莫哥的后方,拉近些距离。岂知刚往下弯去,洪峰已赶过了他,还将前方斜坡下百多丈外的两重拒马阵完全淹没,疾似电闪。
龙鹰下一刻投进水里去。
洪流破寨后朝两边扩展,转瞬之间,左右山壁巨浪滔天,狂流撞着山壁,激起腾空而起的白浪水花,又倒卷而回,激起更狂暴水浪水柱,斜坡消失不见,代之是汹涌澎湃、起伏不休的洪流,浪迭浪的朝河岸拥去。
事前想得多好仍不起作用,置身洪流之内,压根儿不可能有自主的行为,连想把檑木稳定在水底下也办不到。符太等随木在水里翻滚不休,还以为会撞上拒马阵,岂知一路畅通无阻,脑袋一片空白下,忽然浮上水面,原来已抵大河。
大河再非他们所熟悉的模样,一改平时的亲切温文,浪高水急,瞬息万变。
东边不见陆岸,原河阵的位置,若如汪洋大海;西边勿说狼寨,坡道亦无影无踪,惟见排空飞来的洪流,冲起数丈高的条条水柱。随着浮沉,眼前景况不住变换,不但忽高忽低,还随水回旋翻滚。
南来的河水,与拦腰从山上杀下来的洪流,两头恶虎相遇,惹起猛烈的剧斗,一时惊涛裂岸,浊浪腾空,波荡泛滥,水轰如雷,激起漫空水烟云雾,遮天蔽地,岸颤山摇。巨量的水体倾覆入河,展示出无敌的力量和气势。与之相比,千军万马的决胜争雄,实微不足道。
一晃眼,九个人三根檑木,以一泻千里之势,给河水冲往下游去。
在如斯极端的水势里,唯一仍有点办法的是符太,趁沉往水底的剎那,朝左连拍三掌,水底内的“血手”果然不同凡响,檑木的走向首次为人力所左右,前端往右倾斜,不旋踵已撞上搭乘着宇文朔、容杰和桑槐三人的檑木。
宇文朔本身既精通水性,又具与三门峡激流暗涌的斗争经验,知机的乘势藉身体的力量,硬将檑木压得朝下方倾侧,两木六人,沉往右下侧的水底,刚好迎上从后方冲过来的三大暴发户,算是在水下重整阵脚成功。
尚未有高兴的时间,手牵着手的九人三木,又给送上水面。
水浪水势减弱了少许,河水和洪流合璧形成的洪峰,正走过由南折东的大河湾,令他们晓得河水将他们送离落河处超过十里,在东面不远处,便是敌人仅余的两座河寨。那种给洪流如玩偶般操纵舞弄的滋味,既令他们晕头转向,也夹杂着说不出来的痛快和狂野。
倏地龙鹰现身左方,从水底射上来,撞得他们由人和三根檑木组成的筏子,筏头朝向左岸。
自被大水冲走,洪峰因河湾首次生出变化,龙鹰的借力打力,方能奏效,下一刻,连人带木的,给后来的洪水,送往左岸去。若在刚才的直道,一往无前的洪峰,不容他们改向。
龙鹰大喝道:“弃木!”
众人知机放开檑木,潜往水底,拼命朝大河北岸阴山的方向游过去。
龙鹰最后一个登岸,因要肯定每一个人均能返回陆岸,刚才更不时施以援手。
众人爬上阴山山脚高处,瞧着眼下的滚滚洪流,犹有余悸,无不筋疲力尽,疲乏至不愿动半个指头。
大河虽仍然白浪滔滔,已是明显减弱,泛滥两岸的规模大幅缩减,看来回复正常,指刻可待。
龙鹰在符太身旁坐下,大口的喘息着。
符太喘着气问道:“你的莫哥呢?”
龙鹰答道:“不知滚到哪里去了!”
众人齐声大笑,不过却笑得非常辛苦,明知不该笑,却失去控制的力量。
桑槐叹道:“我现在最想的,是能连抽三根卷烟,天塌下来都不理会,只恨烟草留在仓库里,希望没被浸湿。”
荒原舞看着落在狼山后面的夕阳,深有所感的道:“人说‘欺山莫欺水’,诚哉斯言。”
宇文朔叹息道:“水势怎可能这么可怕的?波及的不止一处一地,而是整截河段两岸方圆数十里的地域,无人能幸免。”
博真道:“且是不分敌我,六亲不认,你奶奶的。”
容杰道:“我们的蓄洪池,的确大了一点。”
他的话又惹来另一阵苦乐难分的大笑。
君怀朴哑然笑道:“唉!大了点?真的太大了,我们的池壁没提早坍塌,是鸿福齐天,现在还不知如何截流。”
三流归一后,水流变成激流狂瀑,不可能循原路走回去。以龙鹰之能,可如壁虎的攀壁而行,不过既耗力又费时,绝不划算。但任由水瀑从狼寨处淌流下来,亦不是办法。水流量非常庞巨,否则不能在短短大半天的时间,注满蓄洪池。
龙鹰道:“唯一办法,是由小弟再走一趟旧路,将截流的泥石包搬走。”
符太道:“我陪你去!”
龙鹰道:“这边须有你,此行对我是驾轻就熟,全无风险。趁天尚未黑,我走先一步,希望三更前能回来吃些热呼呼的东西下肚。哈!小弟去了!”
龙鹰刚越过河寨三里,便感不支,那是从心里涌出来的劳累,然后蔓延往身体,特别教人吃不消。
一路走来,畅通无阻。
此役也不知淹死对方多少狼军、兵奴,教人心中恻然,又无可奈何。战争的本质就是如此,愈能伤害对方愈好,绝不留手。
想到这里,心里累上加累,遂找到北岸阴山脚下一处林木区,坐下调气运息。人力有时而穷,龙鹰更害怕的是透支得太厉害时,他的“至阴无极”耗尽下,再难水火相济,重演在毛乌素沙丘区虚脱的情况,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,但“杯弓蛇影”下,这个无形的威胁总挥之不去,故不得不好好休息。
从他的位置,可看到两寨的灯火,还想运功感应时,脑袋一片模糊,晋入冥藏归元的状态,远离外事。
龙鹰忽然醒觉,张开眼睛。
振翼的声音在回复原状的大河传来,星夜下一点黑影在前方飞过,迅速去远。
龙鹰眼锐,恰好捕捉大河上望东飞去的,是头鸽子。
好一阵子,脑袋仍是一片空白,下一刻整个人惊醒过来,他奶奶的!怎么一回事?他的思感自然而然追踪着它,直至鸽子离开他能感应的范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