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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尔间,天地似静止下来。
没有劲气溅泄,没发出任何激响,两拳黏贴,似永不分离。
一声霹雳,像是从沙漠地底深处传上来,又若在尘土上的高空爆炸,包括两个当事人,没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
拳分。
如洪水决堤的庞大力量,从拓跋斛罗的拳头爆发,冲得龙鹰倒飞而去,头下脚上的射上半空,猛喷一口鲜血,方减脏腑所受压力,受了内伤。
可是龙鹰却心中大定,晓得将自己送走的,毕竟只是拓跋斛罗的余气,其能致命的杀伤力道,已用于化解他龙鹰的魔气上,龙鹰等于破掉对方全力的出手。
能化掉多少,须看拓跋斛罗的造化,可肯定的,是拓跋斛罗现时的状态,绝不可能挡得住符太和宇文朔的连手强攻。论受“沙爆”所创,全场该以拓跋斛罗最重,缘于他首当其冲,当时在丘坡处。
龙鹰完成了任务的上半。
他感应到拓跋斛罗在抖颤着,倏地朝后连退三步,气场云散烟消。
龙鹰在离地五丈的高空翻第一个跟头,已大致复元,透过变得没先前般浓浊的沙尘,加上灵觉,剎那间掌握了方圆百多丈的形势。
符太和宇文朔正朝拓跋斛罗杀去。前者手撮成刀,疾斩敌人面门;宇文朔则像一头猎豹扑往拓跋斛罗,手中马刀带起大卷沙尘,整个人的精、气、神全由刀子带动,虽只一刀,却是全身功力所聚,一往无回,气势壮烈。
拓跋斛罗往左右各晃一下,下一刻横移开去,一如龙鹰所料,拓跋斛罗再无力拦着去路。
龙鹰心中大定,心神移转,翻第二个跟头时,终找到目标。
鸟妖。
惊魂甫定下,敌方高手闻声追来,仍是分作两组,默啜的一组最接近,在西南方二百步外赶来。
莫哥的一组处同一方位,但落后达五百多步,从那个位置瞧过来,沙尘障目下,势难对这边的状况来个一览无遗,此估计对龙鹰一方非常有利,亦令龙鹰可进行诱敌和误敌的大计。
下一刻,龙鹰一个千斤坠,落往沙地,单膝跪下。
默啜一组的十二人,队形不整地在百五步的远处奔来,风沙减弱下,互相隐约看见,虽然仍是模糊的影子,但比之先前的地暗天昏,伸手不见指,还要防沙子入眼,已大有改善。
龙鹰一手抽出背后的荒月弓,另一手拔箭,以他可达到的最高速度,连射四箭。
每一箭均瞄准鸟妖施射。
鸟妖是他今夜最想杀死的人,即使撇开达达的深仇,仍有远和近的两个原因。近因就是今夜逃亡的得与失,如鸟妖放出猎鹰,在空中不住对他们的逃走路线作出报告,敌人虽因人、马的伤亡,难以原班人马追来,却仍可派遣高手,徒步追赶。敌快我慢下,在他们抵达绿洲前,追上他们毫不稀奇,假设拓跋斛罗为追兵之一,再加几个如莫哥、“红翼鬼”参骨、“三目狼人”纥钵吉胡、“残狼”燕拔等特级高手,情况与今夜被截差别不大,还欠缺了仍障迷眼目、余威犹在的沙尘暴。
远的原因是战争结束后,不论胜负,一旦鸟妖与田上渊重建现今被割断的连系,龙鹰现身此战之事将彻底曝光,别人包括田上渊在内,一时或仍未弄得清楚“龙鹰”和“范轻舟”间的暧昧关系,只认为龙鹰一直藏身幽州,藉此攻击郭元振,指他犯下欺君至乎更重的叛国之罪;但台勒虚云肯定幡然醒悟,两者实为同一个人。后果不堪设想。
故而射出四箭,全为呕心沥血的佳作,不容有失,错过了机会永不回来。箭数亦为极限,对方十二人正全速奔来,射第四箭时,领头的默啜将离他不到一百步。
第一箭离弦的剎那,鸟妖追在默啜后方偏西的位置,落后约二十步,在以默啜为中心,其后方三十步内连鸟妖在内,共五个人,包括武功高强的“红翼鬼”参骨,其他六人零星分散的追在后方。
比之“沙爆”前的气势如虹,完全两回事,或多或少,眼前敌人,均为“沙爆”所创。
龙鹰从天而降的位置,经过计算,恰为鸟妖视野的盲点,其视线被默啜阻挡,加上漫空沙尘,模糊不清,鸟妖的警觉性大打折扣,更难先一步醒悟惨成龙鹰的活靶。
弓弦震响。
风沙的呼啸,将弦响和箭矢的破风声掩没,等于无声无息。
龙鹰若只是以箭伤敌,没有特定目标,任他箭技如神,仍难杀伤这群突厥族的顶尖高手其中任何一人,纵然在视野不清的环境里。
真正的高手,触觉感官比常人灵异百倍,几是给敌箭瞄准,尚未离弦,可生出感应,不用拿眼去看。且天然反应,或挡或避。在战场上冲锋陷阵,这般的直觉反应,更是生死攸关,否则怎够得上一等一高手的资格?
不过,龙鹰第一箭瞄准的,却非是鸟妖,而是默啜。
后方六十步处,劲气交击声接连响起,显示符太和宇文朔没因拓跋斛罗避往一旁放过他,穷追猛打,趁他未能复元前棒打落水狗,以防他过来对付龙鹰。荒原舞和虎义,搀扶着管轶夫,扬长而去,愈跑愈快。
奔过来的默啜,看到前方有个半蹲着的人影,在风沙里若现若隐,虽感不妥,一时仍敌友难分。
到龙鹰的箭离弦而去,以惊人的高速于离沙面四尺许的高度,倏忽间跨越十五丈的距离,望他小腹射至。
弦响箭及,中间似不用花半分光阴。
尤为令人心寒胆丧者,是此箭蕴含着诡异的魔力,似能锁着目标的魂魄,使其失去躲闪的能力。
默啜当然未至如此不济,晓得面对的是龙鹰天下无双的箭技,竟可将“真气”贯注箭身,从而令箭矢生出箭气,随接近目标,箭气愈能锁紧对方。
默啜猛然醒觉,知拦路的是“仇人见面,份外眼红”的大敌龙鹰,虽未弄清楚为何被追杀的反成狙击者,岂敢怠慢,闪往一旁。
追得默啜最贴近的“红翼鬼”参骨与默啜同时惊变,箭矢般抢前,红披风拂扬下,在默啜前方为主子挡箭,却不敢凌空扑过来,怕成活靶。
其他人到默啜移开,方感应到贴地破尘、迅如电闪的箭袭。
但最后一个惊醒过来,却是仍全力在松软沙子上奔驰的鸟妖。由于视线一直被主子默啜挡着,他变成了此范围内唯一看不到远方出现影子的疏忽者,反应因而慢上一线。
龙鹰的箭术,神乎其神,名震天下,特别是其射上高空视力难及处,再笔直投往地面,速度不变,贯脑顶而入,防无可防、出神入化的奇技,敌人闻之丧胆。
今趟敌人来围,所采策略,全为针对他可怕的箭法设计,由此可知敌人对他的远射顾忌之深。
外人确难明白,如此箭技是如何磨练出来的。
只有龙鹰自己清楚,这样的箭术,伴随魔种而来。
“万物波动”,任何物事,不论生物、死物,其本源仍是一种波动,魔种亦是波动,与其他波动不同处,是能以波动的形式,无影无形嵌入感应范围内其他波动去,能穿墙过壁,以更精微的方式,穿越波动,故能无所不察,将环境收为己用,亦因而料敌如神,不用眼睛去看,可射杀目标于视野之外。
可是,人是活动的物体,能随心意改变位置,于争斗时,更处于瞬息多变的情况下,一般的瞄准派不上用场。
于此情况下,龙鹰更要进一步掌握波动上的变化和倾向,此谓之“入微”,无微不至的把握目标在箭矢到位时,一丝不误的精确位置,方有命中的可能。
龙鹰用的是魔种的眼,非是箭手锐利的眼睛,任其箭技如何了得,仍属凡尘技艺,龙鹰显然处于另一境界。龙鹰的“环境”,囊括在场的所有敌人在内。
射向鸟妖的一箭,要算计的,不单鸟妖,而是所有能威胁他成败的敌手。
鸟妖此时踏足的是难着力的沙子,因风沙直接的影响,感官的敏锐度被大幅削弱,兼之他的耐力和武功均逊默啜一至二筹,要保持不落后太远,不得不卯足全力,凡此种种,均令他感应的波动收窄,远及不上平常的灵锐,兼之被刚才“沙爆”所创,负上内伤,体内多处有瘀血,无不令他进一步沦为龙鹰的猎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