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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漠风沙停止,死寂一片,没半丝生气。
太阳朝中天升上去,艳耀荒原,每粒沙子都在反映着它的芒光,令人目眩。
从南丘推车到达进击的位置,花了敌人两个多时辰,若是奔马,两刻钟便成,可知是多么吃力的苦差。
推车的人挥汗如雨、疲不能兴,又不得不撑下去。
龙鹰是故意任敌人接近,慌乱的情况于近城处发生,对他们最有利。敌人再不能整理场地,处处乱木,反变成护城的障碍物,在弩弓的悉心照料下,有多少人能登上城楼,殆为疑问。
留后的主力军推前了少许,与攻城军遥相呼应,因“红翼鬼”参骨在其中,可猜到这支部队由莫贺达干亲身指挥。
大战一触即发。
在西南角楼顶台的龙鹰向千步外东南角楼顶台的符太,打出询问的手号。
符太竖起大拇指响应,表示一切准备就绪,目前是敌不动,我不动的局面。
龙鹰以双手比对前方高达四丈的排车,又用手指点,嘱符太投石的位置,须取高而非取低,因可得到最佳成效。
符太表示明白。
龙鹰向旁边的君怀朴道:“符太这小子不会听,肯定扑下去找敌人厮杀,我们将被逼陪他下去玩儿,这里全交给你。”
君怀朴道:“鹰爷放心。”
荒原舞与他相交多年,没有顾忌,提醒道:“要防对方高手来袭,若有情况,立即敲急钟,又以鼓音显示来袭的方位。”
君怀朴道:“明白!”
龙鹰向另一边的宇文朔道:“紧张吗?”
宇文朔坦白的答道:“本以为会紧张,实情却相反,该是受你们感染,还兴奋和期待。”
稍顿又道:“想想也觉惭愧,太宗皇帝平定内外后,我们世家人,权重位尊,与战场隔绝,国家有事时,只能袖手旁观。到昨天,在下方明白校场之战,我们为何会输,输的非是实力,而是策略。我终于明白到,没上过战场的,永远没法明白战场的凶险,并非常感激老天爷,今天予我这个机会。”
桑槐道:“这叫临场的领悟,最为深刻。”
龙鹰微笑道:“小弟现在的领悟,是何时才可坐下来,接着老哥递过来烟香四溢的卷烟。”
号角声起。
排车开始移动。
第三章 初战得利
酝酿至沸腾的战争风暴,在正午爆发。
首先是部署在东、西、东北、西北四支千人骑队,对小长城做出试探和扰乱,测试统万的防守能力,进退有序的轮番攻至,在数百步外远距施射,目标是两边角楼的顶台,及其所有箭孔,城墙北面三重坑内的守军亦成攻击的目标。
突厥狼军骑射之技傲视当世,准、狠、劲,且压抑了整个上午,一旦发动,来势勇不可当,一时箭如雨洒,对鹰旅形成威胁。
龙鹰仍身处角楼顶台,亲自指挥,采取的是全不还手、诱敌接近的策略。
墙头上空无一人,角楼、马面墙堡内的兄弟避开箭孔,以厚墙护身,任由对方的箭矢自由进入,消耗对方,同时没收敌人大批送入来的箭。
城南防线此时成势成形。
敌人从外瞧过来,看到的是半月形的大外围壕坑,包裹南线,止于两边角楼。坑外是堆起达三尺高、延绵整个壕坑的人工土丘,用的是从壕内掘出来的沙、泥和石,本身防御力弱,但配合壕坑,却能大幅加强壕堑障碍的功能,令敌人不敢鲁莽越坑,只可于壕外远距施射。
外围壕堑内各两道眉弯般的沙坑,一边接外堑,另一边止于隔墙,规模是外堑的一半,深不过四尺,作用在加强外堑的阻截力。
接着就是表面瞧不出来的浮沙坑,也是最后防线,水加沙和泥,一旦陷足,一时间肯定拔不出脚来,人马如是。
浮沙坑靠近马面墙堡十二个门洞的一方,筑起四尺高的矮墙,鹰旅兄弟蹲于其后,可避开对方的箭矢。
狼军不愧能征惯战、无惧硬仗的部队,即使属骚扰性的攻击,仍一丝不苟。每次攻来,均结成阵式,以持长藤盾的骑兵打头阵,掩护后方的箭士,进退有序,似能如此无休止的继续下去。
表面看,守城的鹰旅被压得抬不起头,无力还击,实情却另一回事,就看龙鹰的如意算盘,打得响否。
从正前方主攻的排车阵,同时发动,以千计的“兵奴”,吃力地推动排车,缓缓接近,车轮摩擦沙面产生尖厉的嘶叫,因颠簸木排与车架碰撞发出的轰隆声,盖过了人马的喝喊嘶鸣,尘土扬天下,逐分逐寸、铺天盖地的朝小长城进逼,声势骇人。排车后敌人有何部署,密藏在车阵后方,发生在守城者的视野之外,倍添莫测其玄虚的威势。
统万因风沙被湮埋,然亦因风沙成为攻城者的地狱,排车阵固然举步维艰,似是气势如虹、牵制守城军至动弹不得的四支助攻千人骑队,如此放尽强攻,不留后力,一旦情况非如他们所料般发展,在过度的体力消耗下,将无以为继。
人可以捱下去,但战马绝吃不消,箭矢亦有耗尽之时,在这个火炉般的地域,人、畜的耐力均难以持久。
龙鹰的消耗之计,正是以己之长,迎敌之短。
角楼上,兄弟们在一边结成盾牌阵,为龙鹰等挡去射上来的箭,十枝箭,只有二、三枝能投到台上来。
龙鹰隔着变成黄蒙蒙,由尘沙填满千步远的大空间,向符太一方打出准备动手的讯号,顺手接过宇文朔送来储备石里最沉重的巨石,拿到手上时,道:“你奶奶的!最少七十斤。”
双手捧着,移到胸前的位置。
排车阵的前列,离小长城不到十丈,不住接近,将小长城完全比下去,威势一时无两。
荒原舞等紧张起来,目光落在龙鹰捧着的废墟建筑残余,是龙是蛇,还看此石,关系到全体兄弟的未来命运。
龙鹰退后一步,手往下垂,大石落往腹下的位置,微笑道:“放心!我和太少将同时命中车阵位于中央的排车,‘血手’与‘魔功’携手合作,保证是一场好戏的开始。”
说罢,不犹豫的叱喝一声,知会东南角楼的符太。
符太尖啸回应。
龙鹰再一声狂喝,两手同时用力,巨石以比投石机弹出去更凌厉的速度,直上五丈的天空,加上角楼本身的四丈高度,在众人眼睁睁下,轻似无物攀至离地九至十丈的空际,方往下降。
那边亦见符太用“血手”掷出巨石,却不是先往上升,而是旋转着朝目标排车斜撞而去,抢在龙鹰抛出的石弹前头。
人人脑袋一片空白,车轮、木排、人、马的声音全退往遥远处,像个没有声音的世界,眼所见惟两石在沙尘滚滚的空间里划出的轨道,耳所闻惟巨石破空的声音。
“砰!”
符太的巨石疾逾流星的狂撞在中央排车竖起的大木排近排顶的位置,立即弹开,被撞处除现出凹下去的撞痕外,表面似是夷然无损,宛如蜻蜓撼石柱。
可是在巨石尚未反弹着地前,奇迹倏现,用来绑扎木排以百计的牛筋索,近半折断,“噼噼啪啪”,像燃放鞭炮。
“轰!”
龙鹰的巨石驾临,从高空落下,重重坠在仰起的木排上,情况迥然有异,击中处木折屑溅,最令人看呆了的是巨石同时爆成碎粉,使人直接感受到巨石内蕴的惊人能量。
木裂架折的声音响彻小长城的广阔空间。
被连续命中的木排车,在众人期待下解体。
折断的撑架哪还承受得住高达四丈的大木排倾颓的可怕力道,整架排车喝醉了酒般朝前翘起,然后连着大木排,“倾金山、倒玉柱”的往后方翻跌。
推车的哪来得及走避,恐怕大部分给压著者,死时仍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。
组成大木排以百计的木干,变为现成的檑木阵,生蹦乱跳的滚往四方,涟漪般扩散,首先波及是两旁和跟在后方的三辆排车,推车的兵奴四散走避,情况的惊惶混乱,非是亲睹,怎都没法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