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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元振补充道:“在河套的争夺战里,后套平原起着关键性的作用,若我方能取得此地的控制权,可凭河之险,拒敌于大河之北,甚或将防线扩展往阴山,后套则成支持我们的大后方。反之,敌人可在大河之南取得立足点,力压朔方的长城防线。”
宇文朔道:“终于有点眉目了,敌人今次来犯的军事目标,呼之欲出。”
张仁愿道:“现在轮到河曲的黄土高原,这个黄土质的高土原,平均高度不到西面青海高原的一半,成为大河流域次一级的阶梯,却是地面辽阔,起伏和缓。以位置言之,南界长城,西、北、东三面临大河,高土原上广泛地分布着湖洼、盆地,绿洲处处。大体来说,东部有水草丰美的查汗陶勒盖草原和辽阔的天然牧场,北面有库结沙沙漠沿大河带状分布,南面有毛乌素沙漠的流动沙丘,令风沙地貌遍布整个高土原,这就是我们和突厥人决战场的大致情况。”
郭元振道:“说起战场,有一条河不可不提,就是无定河,其源头起自陕北的白于山。最贫瘠、干旱少雨的地方,偏是此河的来源处,皆因无定河河床切深,加上黄土疏松,地下水如神迹般从地底渗出来,汇成蜿蜒前行的无定河,向东南流经毛乌素沙漠,沿途接纳林河、海流兔河、帝源水、芦河、平水、淮宁河等支流,至宽州河口注入黄河,长五百多里,也为黄河带来大量泥沙。”
宇文朔由衷赞道:“大帅怎可能记牢这么多河道的名字?”
郭元振语重心长的道:“若你晓得忘掉一些似乎无关重要的东西,大可能使人丧命,你将不敢忘记。”
虎义道:“‘无定’的意思,是否因其不住改道?”
张仁愿答道:“正是如此,这是所有沙漠河道的性情。”
龙鹰记起以前的遭遇,问道:“有季节性断流的情况吗?”
张仁愿肯定答道:“无定河从不断流。若突厥人成功抵达长城,战争的成败将决定于无定河谁属的争夺战,如无定河落入对方手上,我们将难守得住鸡鹿塞。”
符太道:“现在我才真的明白,朔方因何如此重要。好哩!到鹰爷说话哩!让我警告在先,如敢卖关子,我们将合力揍扁你。”
众皆大笑。
龙鹰举手作投降状,道:“今次的战略目标,可一分为二。首个目标,是要令狼军知难而退,撤返大河北岸;另一个目标,是在阴山令狼军再遭灭顶败仗,促使默啜在短期内没法再兴波作浪。”
郭元振同意道:“目标清楚分明。”
龙鹰道:“我们情况特殊,诸多避忌,说到底,就是不能暴露小弟和各位大哥的存在。为此小弟想出别开生面的战术,简言之就是防鸟妖、掌敌踪、纵敌深入、奇兵密袭,然后在长城之外,于无定河打垮狼军,此为首个目标。”
符太笑道:“这小子少有说得这么直接坦白。”
张仁愿欣然道:“接着我们是否锲着狼军尾巴千里追杀,逼得他们狼奔鼠窜的逃返大河北岸?”
君怀朴皱眉道:“鹰爷说的,恰为狼军最擅长的战术,一旦生出警觉之心,只须派出一师人来,足令我们穷于应付。如对方确有鸟妖助阵,我们如何避过天上的眼睛,奇兵之计再不可行。”
龙鹰微笑道:“技术就在这里!”
众人齐喝倒采,晓得他死性不改,仍在大卖关子。
第五章 惊天之计
会议后,郭元振偕龙鹰到一旁说话。
郭元振道:“要见陶显扬,今晚是唯一机会,明早天亮前,你们即动程到朔方去。”
龙鹰苦笑道:“我本打算见他,可是此刻又大感犹豫,有种多一事,不如少一事的心态。”
郭元振讶道:“怎会忽然改变心意?”
龙鹰道:“陶显扬近况如何?”
郭元振道:“他属‘死于安乐’那类人,大有世家子弟的习气,反是宇文朔完全不像世家子弟,两人的出身似倒转过来。到幽州后,陶显扬变得消沉,全赖柳宛真撑着局面,由她决定通过竹花帮为他们买十二艘新船。依我看,陶显扬给田上渊打怕了。”
龙鹰叹一口气,道:“他的壮志沉埋,有可能是柳宛真一手造成,令他沉迷床第之乐,好逸恶劳。他奶奶的,我终于明白台勒虚云吞掉黄河帮的阴谋。”
郭元振道:“到我的书斋说话。”
两人向其他人打个招呼,由郭元振领路到内府去。众人晓得他们有密话说,径自拉大队到大堂吃午膳,喜气洋洋的,哪有半点即将开往朔方作战的气氛。
在书斋坐下后,龙鹰一股脑儿将最新的情况道出来,与台勒虚云和田上渊有直接关系的事,更是巨细无遗。
郭元振容色不变的道:“依鹰爷猜估,田上渊和默啜间,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关系?”
他关心的始终是边防的问题,黄河帮的事相比下,变得次要。
龙鹰道:“可能性不大,田上渊就像台勒虚云,不肯屈于人下。另一方面,默啜有台勒虚云的前车之鉴,岂肯重蹈覆辙,信任一个如田上渊般绝不该信任的人。然而,话又说回来,参师禅既出现在田上渊的阵营里,且关系密切,田上渊多少和默啜有点关系。”
郭元振道:“鹰爷所言,是否前后矛盾?”
龙鹰岔开道:“请教大帅,为何认为默啜和田上渊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?”
郭元振道:“约在十天之前,北帮在河套的两个分坛,开始撤离河套区,目的地不明,似是预知有事情发生,必须躲避。”
龙鹰精神一振道:“竟有此事,那小弟的猜测,虽不中,不远矣。”
郭元振兴致盎然的道:“与鹰爷说话,没一次不是得益良多,愿闻之。”
龙鹰道:“我所猜的,须从默啜说起,默啜虽然是突厥族近数代里罕有雄才,却肯定是刻薄寡恩的暴君,手下稍不合他意者,动辄得咎。如此这般的一个人,旗下将领里有人生异心毫不稀奇,只不过因默啜势大,不敢轻举妄动。若真有这么的一个人,与田上渊暗中勾结,机会便来了。”
郭元振动容道:“鹰爷厉害。今次我之所以预估狼军取道朔方来犯,是站在默啜的位置思量,如果在西京里的皇帝,仍为圣神,是想也不敢想,现在却是李显,亲小人,远贤臣,乃另一回事。”
龙鹰叹道:“幸有大帅在边防主事,否则大唐危矣。”
朔方位于西京正北,乃西京在北方的门户,更是最重要的屏障,一旦被攻陷,敌人可长驱直下,攻打西京。
鸡鹿塞乃大唐朝不惜一切必守的要塞,关系西京安危,直接影响李显的生死荣辱,故此突厥人的威胁再非在万水千山之外,因而当女帝为李显挑选的边防大帅提议须由张仁愿镇守朔方,并为此立下军令状,李显毫不犹豫的批出圣谕,可见朔方与京师的唇齿相依。
当然,要破鸡鹿塞绝非易事,欲攻陷天下坚城之一的西京长安更难比登天,即使默啜尽举全族之力,仍是孤军深入,兼攻城实非狼军所长,如李显敢凭城而战,又得另一大城咸阳支持,狼军顶多只能四处抢掠,然后呼啸而去。一个不好,能否全身而退,尚属疑问。
默啜欺的是胆怯无能的李显君臣,朔方失陷,唇亡齿寒,将激起李显皇朝的恐慌,大可能不战而溃,韦后亦非材料,一旦李显夫妇避往洛阳,人心、军心同时告急,关中势危。
以上的情况,仍未把北帮的因素计算在内,若龙鹰和郭元振所料不差,田上渊与入侵狼军来个里应外合,而朔方军民事前又没警觉,要塞被破仍不晓得发生何事。同样的情况可发生在关内,通过散播谣言,夸大狼军入侵的兵力诸如此类,弄得关内人心惶惶,未战先乱,乱起后再加一把火,情况势将失控。
默啜既志在关中,故此不来则已,来则必以最强大的阵容,御驾亲征,不容有失。因而不但突厥头号猛将莫哥及其辖下金狼军会来,突厥高手尽出,不在话下,突厥第一高手拓跋斛罗亦可能随侍默啜左右,贴身保护默啜。鸟妖更肯定绝不缺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