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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到这里来并不容易,这是一座与闵玄清主宅隔湖相对的二层楼房,藏在竹林深处,非常隐蔽。
龙鹰施尽浑身解数,加上点运气,成功潜入楼房的范围,藏身理想的窃听位置。
此时小楼内只她们三人。
无瑕的声音道:“他没有跟来。”
霜荞道:“这或表示他信任香雪,不认为我们会害他。”
无瑕道:“很难说!此人总令人感到莫测高深,也许有更重要的事须他处理。”转问沈香雪有关与“范轻舟”谈判的情况,二姑娘大致如实报上,只瞒着两人打情骂俏的蜜话,当然对亲嘴只字不提。
听毕,霜荞道:“算他懂大体。”
沈香雪问道:“明天我是否依计划坐船到西京去?”
无瑕斩钉截铁的道:“不单你要走,我们也一道离开。洛阳已成险地,田上渊在各方面都超出我们原先的估计,且因刺杀行动隐隐掌握到我们的存在,兼之范轻舟在人前人后,不住强调我们的威胁,田上渊该猜到我们的头上来。”
霜荞道:“那天杀的混蛋。”
无瑕公允地道:“此事难以怪他,他是藉此起家,本可为我们所用,又因形势的变异,使我们和突厥人没法合作下去,将范轻舟推往他族人的一方。”
沈香雪担心的道:“他会否有危险呢?”
无瑕冷哼道:“我们办不到的事,田上渊凭什么办得到。对范轻舟,一切依小可汗拟定的大方向进行,在目前的阶段,他成了我们最重要的一只棋子。”
霜荞叹道:“近半年哩!到今天我们仍没法摸着长安刺客的影子。”
无瑕道:“此人有可能与大明尊教有关系。”
霜荞一怔道:“玉姑娘从何处得到消息?”
无瑕道:“我特别为此秘密去见宛真,听她复述生还者对当时情况的回忆,极似《御尽万法根源智经》内的‘血手功’,猝不及防下,即使武功不在刺客之下,亦会为其所乘。”
霜荞道:“难道是符太?”
无瑕断然道:“不可能是符太,以他视天下人如无物的性格,怎肯为田上渊所用?天下间,他只服龙鹰一人,但即使是龙鹰,也不可能当他手下般指示,而是动以兄弟情谊。”
沈香雪道:“怎可能是大明尊教的人?”
无瑕道:“这或牵涉到田上渊讳莫如深的出身来历。在过去百年,大明尊教颇有中兴之象,前有捷颐津,后有符太。据闻在符太之前,捷颐津尚有一出色传人,却忽然销声匿迹,我们所接触过的大明尊教老一辈者,对此人均封口不说,该牵涉到教内不可告人的事。我提出这个例子,是要说明像大明尊教如此源远流长的门派,不是杀一批人可以灭绝。”
龙鹰听得津津入味,大感不虚此行。静听三女对答的动人声音,已是享受。符太晓得无瑕说及的那个人吗?
霜荞道:“玉姑娘对宛真有指示吗?”
无瑕道:“宛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,我嘱她提高警觉,势头不对,立即开溜,黄河帮是没得救了。”
龙鹰一颗心直沉到底。
这句话由玉女宗的首席玉女说出,黄河帮的败亡,已成定局。
无瑕接着问道:“香雪今次再见范轻舟,成绩如何?”
这句话没头没脑的,听得龙鹰莫名其妙,见“范轻舟”的经过,沈香雪刚才不是原汁原味的奉上了?
沈香雪声音转寒,冷冷道:“我现在对他已可硬下心肠。”
龙鹰心中一懔,不是因她说话的内容,而是那种出自深心的语调,有种冰冷无情的味道。
霜荞吁一口气,欣然道:“香雪不枉爹的悉心栽培。”
无瑕道:“香雪为何这般肯定?”
沈香雪像说着与己无关的事那样子,淡然自若的道:“上次在神都多次与范轻舟接触,我是步步为营,勉强保着玉心,幸没失守。到今次见他,我再不被他支配心中的情绪,一片清明,遂与他稍作亲热,测试自己的反应,幸能过关。”
霜荞喜道:“恭喜呵!爹知道后会很安慰呢!”
外面的龙鹰却听得牙都痒起来,安慰自己“君子报仇,十年未晚”,终有一天教她情债情偿。
无瑕语重心长的道:“小可汗并不是故意为难香雪,而是我们必须掌握着能毁去范轻舟的力量,方可以放心和他合作。”
沈香雪轻轻道:“玉姑娘不用担心香雪,香雪现在有种从一场梦魇醒过来的感觉,心里清清净净的。”
霜荞问道:“柔夫人好点了吗?”
无瑕道:“情之为物,最是难言,师尊是过来人,所以耳提面命,着我们防之如防洪水猛兽。想不到符太竟可令她大伤元气,确始料不及。不过她也没令我们失望,到长安后,一直潜心修炼,该大有起色。”
龙鹰心忖“冤家路窄”,或许是这个意思,不知符太有否遇上柔夫人的机会?
无瑕语带感慨,或许说这番话时,想到他龙鹰,这个想法,令他从沈香雪“虚情假意”的打击里,得到少许补偿的安慰。
知彼知己,乃兵家首要。
全赖自己探敌的能耐,令他可如现在般掌握己身的真正处境。这个想法,使他感到田上渊非是没有破绽,假设能在探听敌情上,寻得缺口,可进一步了解北帮的策略,掌握其弱点。
情势的急遽变化,令他暂时没法到长安去,当务之急,是先返扬州,让桂有为晓得在北方的最新情况,共商对策。
还有是岭南之行,暂且押后。
听她们的对话,无瑕似刚从远地回来,见过柔夫人、宛真等人,晓得霜荞这个主管情报者不晓得的事。
霜荞忽然道:“我有个想法!”
无瑕讶道:“说吧!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?”
霜荞苦涩的道:“因为难以启齿嘛!”
连沈香雪亦给惹起兴致,问道:“大姊想说什么哩?”
龙鹰本打算离开,闻之当然留下来,隐隐感到与“范轻舟”有关系,否则以霜乔一贯爽脆利落的作风,不会吞吞吐吐的。
龙鹰最擅掌握别人心里的想法,有时是来自魔种的直觉,有时在于能掌握对方情绪上的波动。
霜荞浅叹一口气,徐徐道:“到飞马牧场之前,在对付范轻舟一事上,我本信心十足。可是和他交锋后,总有棋差一着,奈何不了他的感觉,处处受制。不论言行,他总能出人意表,久而久之,我感到自身的情绪会不由自主的被他牵引,甚至在某些时刻有失神的现象,对我是从未有过的事。对付他是很吃力的。”
无瑕淡淡道:“现在你再不用对付他哩!”
霜荞道:“推己及人,香雪是刚复元,等于大病初愈,我怕她无法胜任。”
无瑕道:“你想我亲自应付他吗?我也不是未尝试过呵!”
霜荞道:“因为当时玉姑娘的心神全放在龙鹰身上,故没有全力出手。”
全力出手?
霜荞指的肯定非是动手较量,而是指无瑕的“媚术”,真是一笔糊涂帐,来来去去都与自己有关系。
一阵沉默后,无瑕轻柔的道:“夜了!早点睡觉,明天我们到西京去。”
听到这里,龙鹰知是时候,悄悄离开。
寒夜里的洛阳安静如昔,可是于龙鹰,似变成一个陌生的地方。
没有了女帝的洛阳,像欠缺了魂魄,总有点不对劲。
比之到如是园探听敌情前,现在是心如死灰,就像失去了希望,前路茫茫,或许是因沈香雪的“变心”,又或因坐看黄河帮的败亡见死难救。
北帮崛起的势头,其猛其速,全在意料之外,在以后一段很长的日子里,北方江湖将沉沦于韦武集团的魔爪里。
龙鹰翻过日安舍的外墙,落在院落里,忽生异感。
厅内有人。
以龙鹰的修养,亦暗里倒抽一口凉气,微怔一下,才朝门阶举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