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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198)



龙鹰掩卷长叹。

李重俊正重蹈张柬之等人的覆辙,心内有了定见,再容纳不下其他意见,符太如何疾言厉色,不起任何作用。

这与才智没有关系,至乎才智愈高,愈被自己的想法囿困,深陷思想泥沼之内。此为“视野”的问题。

符太的看法等同龙鹰,清楚全局发展的可能性,不像李重俊的见树不见林。视线被挡下,你告诉他看不见的东西,怎听得入耳。李重俊陷身困局,当然希望有所作为,为未来的命运凭他的自以为是奋斗向上,这个想法被敌人充份掌握,被抓着弱点,成为别人手上的棋子而不自知,迷途难返。

此人必为韦武集团有份量的人,否则难令李重俊沾沾自喜,当然非是他深恶痛绝的武奸鬼,剩下来最大的可能性,就是宗楚客。我的娘,宗楚客的野心比武三思更大,阴谋诡计方面玩得更出神入化、狠辣狠毒,也更懂掌握人心人性。从“公告”可见一斑。

敲门声响。

龙鹰早沐浴更衣,趁等待时掏出《实录》赶读十来页,还以为郑居中来唤他起行,从椅上弹起,开门。

郑居中道:“都凤美得滴出花蜜的婢子青玉来找范爷。”

龙鹰偕他朝前铺举步,笑道:“郑兄并非第一次见她,为何忽然将她赞上了天?”

郑居中道:“她是愈看愈美,荆钗布裙,艳色却不在纪梦之下,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。刚才我在门外,她骤现身眼前,感觉很震撼。”

郑居中止步。

龙鹰略一沉吟,道:“老板准备好了吗?”

郑居中道:“这个很难说,他正埋首李趣的‘更香’,没有他,趣爷想出什么都没用,只有老板方能制出可燃足十二个时辰的合香。”

又道:“他还说,若要送礼,送‘更香’比送‘彩梦’更有意思,因是没人可不动心的玩意,集享受和实用于一香。”

龙鹰心中想到的,不是安乐或闵天女,而是独孤倩然,想象着将“更香”送她时的情景,美女如何反应。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,竟在去见无瑕的当儿,偏想起她?

问道:“预计须多久制出来?”

郑居中熟门熟路的道:“铜盘、铜珠买现成的,所以只要老板调配‘更香’的材料,立即动手制作,明天内将有第一批‘更香’面世。”

龙鹰喜道:“这么快?”

郑居中傲然道:“我们的七色馆,正处于最佳状态,别人十天才办得到的事,我们可在一天内完成。不过,无论如何努力,开张时恐怕仍供不应求。这几天不时有人拍门来问何时有香卖。”

龙鹰道:“能卖断市方显出我们的声势。有香安庄那边的消息吗?”

郑居中道:“皇甫长雄银铛入狱,虽只关了三天,却令他声誉受严重损害,也令香安庄蒙羞。表面上,生意并没有大跌,但只是指门市的情况,内里则是另一番光景。像秦淮楼这样的大客户,都转来光顾我们。”

提起秦淮楼,想到什么似的,压低声音道:“依范爷看,清韵大姊是否对我们老阅有点意思呢?”

龙鹰笑道:“今晚回来时,我再和你谈这个问题。”

拍拍他肩头,朝铺堂去了。

龙鹰打醒精神,出铺堂见无瑕,当然,绝不能严阵以待,欲盖弥彰,而是尽量表现轻松。

某些方面,无瑕要比台勒虚云更难应付,与思考的高下无关,是无瑕“与生俱来”的神秘触感,稍一不慎,立给她抓着辫子。

唉!与生俱来!

只恨他不能问。如果可以问上两句,触及任何有关她童年的记忆,说不定有天大的发现。“龙鹰”可以提出,“范轻舟”却万万不可。

无瑕对他的吸引力,总带着原始野性的味儿,令他不时想到与她真个销魂,类似与秘女万俟姬纯的情况。

这是否因无瑕体内,流的同样是秘族“种女”的血液有关系,激发起魔种的野性?

表面上,无瑕或万俟姬纯,都是高傲拒人,但尝过与万俟姬纯爱恋缠绵的滋味后,便知她们都是可迷死人的尤物。

他奶奶的,真的太不争气。

尚未见着无瑕,先自乱阵脚,偏向这方面浮想联翩,未见官先自打三百大板。

踏入铺堂。

发自无瑕娇体的清新气息,扑面而来,花不醉人,但龙鹰已醉倒了。

美丽的倩影闯入眼帘。

从铺子大后进的宿处,走到这里,宛如进入寻幽探胜的秘径,最美丽的神物深藏于密道的尽头,等待着他去揭掉覆盖的纱巾。

自商月令后,他久未尝过这种滋味。

是否又再恋爱了?

可是龙鹰必须压抑这样的情绪,因为此正为敌不过无瑕媚力的先兆,失神等如失智,导致全面的崩溃。

情场战场。

他和无瑕两军对垒,殊异处是他不晓得何为胜?何为负?或许无瑕自己也不清楚。又或永远不会清楚分明。

无瑕似是含情哌哌的瞧着他,不放过他一举一动,直至龙鹰入坐桌子另一边的椅子,方嫣然一笑。

她的笑容没半点机心,甜密亲切,如从云层破出一抹耀目的阳光,照亮了天地。

“昨夜范爷到哪里去哩?人家来找你,见不着人。”

龙鹰一怔道:“为何没人来通知我?小弟昨晚躲在地库挑选香料,怎会找不到小弟?”

无瑕微耸香肩,道:“人家是偷偷来的嘛。”

龙鹰听得心中一热,又暗呼厉害。

她根本没来过,一诈便诈出他有问题,虽有说词,仍露出马脚。

我的娘!

她在怀疑什么?

第十一章 坚持梦想

龙鹰醒悟过来,问题出在昨天晨早便到因如坊去。

照他猜测,无瑕是到今天方晓得此事,心生疑惑,故顺便诈他一句。幸而她绝不可能知道田上渊采石被夺的事,否则必然联想到与他有关连。

昨夜非是寻常的一夜,连续发生两起大事,而龙鹰晨早去找香霸,不论缺席因如坊启业庆典的理由如何充份,总脱不掉未卜先知的意味。

现在他“欲盖弥彰”的解释,怎堵得住无瑕的联想。

见到她,没一次不吃亏。

陆石夫遇刺,到龙鹰去少尹府探伤,中间足有个半时辰,“范轻舟”到哪里去了?

陆石夫遇刺,台勒虚云一方认定刺客是田上渊,是冲着武三思、范轻舟而来,偏在如此情况下,范轻舟躲在地下密室拣香,连龙鹰自己都不相信。

于台勒虚云一方来说,处处疑云,耐人寻味。

如嫌疑尚未够,刚才虚怀志和乐彦联袂来见“范轻舟”,想不招怀疑也不成。

龙鹰头痛起来,瞒得过这一边,瞒不过另一方,目下西京,就是这般的形势,盖上便难掩下。

无瑕秀眸闪闪地打量他,轻柔的道:“玉儿和小姐搬家哩!”

龙鹰心神不属的愕然道:“搬家?”

无瑕抿嘴浅笑,喜孜孜的道:“终于在这里有个家了,是闵天女的物业,位于离这里不远的兴化坊,清明渠东岸,从这里去,过两道桥可达,以后范爷再没借口不来找人家哩!次次要玉儿来找你,怎成呢?玉儿始终是女儿家呵!”

龙鹰呆瞪她,说不出半句话。

她在耍什么手段,不但不穷追猛打,还似变回以前扮作无知的俏丫鬟青玉?

好一会儿,脑筋转回来,道:“为祝大姊和都大家乔迁之喜,小弟有份别出心裁的贺礼,此物妙不可言,可让贵主婢掌握光阴。”

无瑕欣然道:“每次见范爷,总有令玉儿意想不到的东西,究竟是什么?”

龙鹰道:“请恕小弟卖个关子,以免届时不能予你们一个惊喜,更勿费神猜测,因没可能猜中。”

无瑕不依道:“还要加油添醋,弄得玉儿心痒痒的。”

龙鹰心中大叫救命,无瑕现在施展的媚法,就像有千年道行的狐妖,化身为天真烂漫的少女,勾引自己的色鬼,明知是无底漩涡,仍控制不了的一头栽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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