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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194)



龙鹰凑近他道:“是田上渊。哈!明白了!”

说罢离馆去了。

少尹府气氛异样。守卫增加,十步一岗的,还多了一批穿便服的高手,其中几个龙鹰认出是武三思的近卫。

入主堂后,果然是武三思来了,坐在陆石夫卧椅旁,低声说话。如非武三思特别指示,龙鹰除非打进来,否则不能踏足主堂半步。

武三思两眼满布红筋,昨夜该没睡过,难得他仍肯来探望陆石夫的伤势,可知他一如宇文朔所料,对昨夜的刺杀生出警觉。

两人齐往龙鹰瞧来。

陆石夫向他打个眼色,提醒他小心。

武三思长身而起,朝陆石夫道:“石夫好好休息,本座要和轻舟说几句。”

言罢迎上止步施礼的龙鹰道:“我们到西厅说话。”

龙鹰跟在他身后,问道:“少尹有好转吗?”

武三思道:“该无大碍,我已使人再去请神医,以神医的医术,两帖药可使石夫复元。”

龙鹰一听便知大奸鬼昨夜已遣人去找符太,当然找个空,现在尚未知是否回来了。

到偏厅坐下后,武三思劈头问道:“轻舟昨夜到哪里去了?石夫出事后,我使人去找你,却说你尚未回来。还以为会在因如坊见到你,又碰不着。”

龙鹰硬着头皮道:“我去了见闵天女。嘿!没什么,只因天女对轻舟的合香很感兴趣。”

这是他唯一想出来最妥善的理由,可解释他忽然失踪,又迟了去探望陆石夫的事。大概不会有人敢去问闵天女,纵问,天女亦义不容辞的为他圆谎,而即使闵玄清推个一干二净,别人还以为她只是不愿泄露与范轻舟的关系。

武三思淫笑道:“轻舟很风流。”

龙鹰装出尶尬之色,道:“真的没什么!”

武三思心情复杂,苦乐难分,没心情就这方面调笑,肃容道:“谁干的?”

龙鹰道:“不出两个可能性,一是与皇甫长雄有关系,一是大江联。”

武三思大讶道:“大江联!我倒没想过,他们干嘛要杀石夫?”

招式叫“抛砖引玉”,龙鹰高明处,是晓得自己在不知道“嫁祸公告”一事的处境里,一时没联想到宗楚客和田上渊。田上渊大有杀“范轻舟”的理由,却没道理杀属于己方集团的陆石夫,如果龙鹰一口咬定田上渊,武三思反问一句你凭何作此猜测,自己便哑口无言,纵有话说,避不了有离间武三思和宗楚客之嫌。

怎都胜不过任得武三思自己去胡思乱想。

龙鹰装糊涂道:“大江联因金沙帮被连根拔起,其人口贩卖又因池上楼落网受重挫,‘房州事件’后偃旗息鼓,然而其夺天下之心,始终不息。于大江联来说,一言蔽之,就是‘惟恐天下不乱’,他们肯定有奸细蛰伏京城内,清楚情况,晓得有陶过遇袭身亡在前,如同样情况发生在少尹身上,最大嫌疑的肯定是北帮,可令我们立即四分五裂。”

武三思不以为然的道:“田上渊没理由这么做?”

龙鹰火上添油道:“他岂有这个胆量,不怕开罪大相吗?”

武三思双目凶光烁烁,沉声道:“这方面一时难有定论。不过!敌人既已付诸行动,绝不罢休,我们岂能坐以待毙?轻舟有何提议?”

龙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,道:“请大相指示。”

武三思用神看他,道:“给我杀田上渊。”

龙鹰失声道:“什么!”

又道:“大相肯定昨夜的事是田上渊干的吗?”

武三思和宗楚客的矛盾,在李显登位后,开始浮现,仍基于“一山不能藏二虎”老掉牙的理由。

田上渊的冒升既疾且猛,如为宗楚客这头虎添翼,昨夜失败的刺杀行动,已是肆无忌惮,大奸鬼别的不行,斗人算人却最出色,怎容宗、田两人削弱他的权势。只恨眼前首要之务,是诛除五王,故忍着这口气,待诛除五王,再回头来和宗楚客算账。

要斗垮宗楚客,先要拔掉北帮这颗虎牙。宗楚客又如何算计武三思?

武三思道:“这类事可能永远没答案,如果有的话,我现在立刻去见娘娘和皇上,保证日落前可发出清剿北帮的命令。”

接着沉声道:“我知此事急不来,轻舟给本相瞧着办。”

手下来报,太医到!

武三思连忙起立,道:“太医是怪人,更是我不能待慢的人,我去和他打个招呼!噢!差些儿忘掉,轻舟也认识他,我们一起去吧!”

符太的及时现身,是意料外的事,没想过的,是高力士与他一起来。

龙鹰立即想到时至今日,武三思仍欠请动丑神医的把握,故秉持优良传统,派高力士去办此一重任。

妲玛夫人离京的消息,看来并未泄出,或许韦后不愿让人晓得,即使亲如武三思的奸夫,亦有隐瞒。此纯为直觉,因武三思见到符太,没有特别的波荡,如大奸鬼知悉此事,看着符太时,多少有点异样。

丑医、美人的特殊关系,宫内路人皆见。

武三思热情如火,符太冷似冰雪,格格不入的应对后,符太坐入陆石夫旁的椅内,为其把脉断症。

奸鬼确有他的一套,坐在陆石夫另一边,一脸关切,龙鹰却知道他心里恨不得立即离开,好去处理对付五王的大小事情。

龙鹰和高力士并肩立在武三思身后。

表面上,符太和平常没有任何分别,但熟悉他的龙鹰,清楚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,充盈生机,那并不止是愉悦或满足,而是对未来某种难以言表的情绪,与他一向对世情的漠不关心,大相径庭。

符太道:“陆大人的底子很厚。”

武三思忙道:“石夫没什么大碍吧!”

符太斜兜他一眼,道:“那就要瞧大相怎么看,刺客的武功阴损至极,走的非是中土武功的路子,即使被行刺者初时似没生命之险,可是若处理不善,或施以一般内家的疗伤手段,会弄巧反拙,伤势不减反增。”

武三思大吃一惊,今次是真的吃惊,骇然道:“那怎么办?”

陆石夫、高力士和龙鹰心中好笑,知符太在害田上渊,落井下石,从另一位置巩固武三思对田上渊的猜疑。一句“走的非是中土武功的路子”,点到即止,却是足够有余。武三思是否清楚田上渊的出身来历,他们不知道,可是看田上渊能说服武三思邀请妲玛赴翠翘夜宴,多少该晓得田上渊与大明尊教有关系。

此时武三思想到的,大概是当年佛门元老级高手,围攻法明不果,归山后纷纷于一年内圆寂的旧事。怎到他不胆战心惊?

陆石夫的上司武攸宜是何料子,武三思比任何人清楚,失去陆石夫,等于失掉对城卫的控制权。

符太悠然道:“所以鄙人说陆大人的底子很好,到此刻仍未被入侵的损气扩散至五脏六腑,只要鄙人以特别手法助他把寒损气驱出体外,好好睡一觉,保证立即变回生龙活虎,可以出去巡逻。哈!大相请!鄙人施法哩!”

做丑神医真爽,摆明想逐走武三思,武三思仍要心存感激,走得开开心心。

陆石夫知机的道:“请范爷代卑职恭送大相。”

龙鹰道:“好家伙!肯这么快回来。”

符太边以“血手”对“血手”,清除陆石夫体内的损气,边答道:“送卿千里,终须一别。”

又心舒神畅的道:“你奶奶的!自清神珠后,数这件事老子最欣赏你。”

龙鹰失声道:“忘恩负义,竟只得两件事,当年在神都,小弟鞠躬尽瘁,奔跑出力,又如何计算?”

符太不屑的道:“功劳有大小之别,那次是去打仗,你是助攻,怎相同?而成果你也有得分享,一家便宜两家着,小子明白了吗?”

龙鹰指的是柔夫人的事,符太的分享成果说的是“横念诀”。

陆石夫舒服的躺在卧椅上,闭目,接受符太浪接浪般的血气疗法;高力士虽不明所以,只得坐在符太身后聆听的份儿,可是双目辉芒闪闪,兴奋留神,不知多么享受两人的互相戏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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