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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192)

两人肯和龙鹰说这么多话,是藉谈论大家同样关心的事,修复关系。比起今夜的刺杀,其他纷争变得微不足道,更牵起他们的危机感。相对下,与“范轻舟”的恩怨,确没什么大不了。

翟无念虽奇怪“范轻舟”迟来,并没真的放在心上,故而说过便算,没追问下去。

京凉问道:“范兄清楚当时情况吗?以宇文朔之能,竟拦不住他,全城动员去追,仍给他逃得无影无迹。”

龙鹰叹道:“少尹福大命大!”

翟无念道:“搜捕到现在仍继续着,真的不知尚有何作用?”

又东拉西扯几句后,约好异日见面共叙,龙鹰进入少尹府。

陆石夫容色苍白的坐在府堂一边的卧椅内,幸好双眼仍炯炯有神,只是说话的声音及不上平时的雄壮浑厚,正和几个来探病的官儿和地方的权势人物说话。见龙鹰到,陆石夫将他们打发,好与龙鹰交谈。

龙鹰坐到他身旁道:“夫人非常感激陆大哥,嘱小弟记紧为她向陆大哥表示谢意。”

陆石夫大喜道:“真的成功了。”

龙鹰扼要说出情况,然后总结道:“今次田上渊伤得很惨,参师襌和尤西勒亦只比他好上一点儿。老田身体的创伤还是其次,五采石被夺的创伤怕永远不能复元。没了五采石的疗治奇效,他将有一段时间不敢出来见人。”

清楚田上渊如何厉害的陆石夫咋舌道:“鹰爷用的是什么武功,竟能一举破去三人的连手,制敌于瞬眼之间?”

龙鹰道:“就是在校场之战退破立大师的招数,运用得更圆熟。”

陆石夫双眉扬起,又蹙聚,忧虑道:“会否给老田认出是你?”

龙鹰道:“陆大哥放心,事实是,即使那次公然击退破立,除破立自己心知肚明发生何事,其他人均不晓得是什么一回事。何况田上渊等三个家伙,绝不会将此事告诉其他人,还以为我康老怪名不虚传,确有震骇当世的奇功异艺。”

陆石夫道:“太少又如何?没可能不被他认出用的是‘血手’。”

龙鹰道:“巧妙处正在这里。符太扮的方阎皇,与捷颐津有深厚交情,魔门向有交换武技的风气,以抗外侮,大明尊教至少等于半个魔门派系,所以方阎皇从捷颐津处学得‘血手’,毫不稀奇。最妙是太少的‘血手’,早变种成另外的东西,似假又似真,最适合方阎皇的情况。只要老田相信来的是两大老妖,保证怀疑不到太少身上去,遑论王庭经。”

陆石夫问道:“老田会否联想夫人的离开与此有关?”

龙鹰道:“多少有点吧!只恨老田永不能证实。太少现在送夫人一程,是远吊在她身后的方式,以肯定没人追蹑。凭夫人的武功,北帮内只田上渊一人有威胁她的实力,现时老田却是有心无力。”

陆石夫瞥一眼他的胡子,欲言又止。

龙鹰坦白道:“小弟有让胡子在一、两刻钟重长出来的本领。”

陆石夫叹道:“难怪‘道心种魔大法’在魔门有至高无上的地位。”

接着压低声音道:“原来宗楚客计不止此,我们破的只是他杀人见血之计,却破不了他杀人不见血之计。”

龙鹰大吃一惊,道:“发生何事?”

陆石夫叹道:“此招之毒,只有宗楚客这个奸种做得到,刚才初更时分,由于我们发散人手捜捕刺客,竟在东、西两市市门处,发现有人张贴告示,将娘娘的种种丑行写在纸上,还呼吁加以废黜,当然少不了武三思,老宗也给带上几句,幸好及早发觉,连忙撕下来,否则若留至天明市门开启时,肯定传得街知巷闻。现在巡卫明是搜捕刺客,暗则为查看仍否有其他类同的告示。”

龙鹰沉吟思索。

陆石夫道:“宗楚客将武三思卷进此事去,现在武三思亲携两张告示,到大明宫见娘娘。如此嫁祸毒计,亏宗楚客想得出来。”

龙鹰明白过来,祸!嫁在张柬之等五王身上,陆石夫还以为武三思是受害者,其实武三思用的是苦肉计,那天他窃听宗楚客和武三思在大相府的密议,听漏的正是此计。武三思有何损失?首先发现的巡卫肯定读两句便不敢读下去,或许更是由宗楚客遣派的人“发现”,接着就到了武三思手上去,也敢肯定送到李显手上的是一堆碎纸屑。

懂玩手段的武三思和宗楚客,只会声泪俱下的请李显为他们作主,诬告五王者可由更适合的人出口。

此计之毒,是稍有点人性者想不出来的。只有卑劣如武三思者,才赞是好计。

如两计同时成功,可大大冲淡陆石夫被刺杀带来的风险,至少可使武三思在权衡轻重下,没法分神。于大奸鬼来说,杀五王当然重要多了。

宗楚客与田上渊狼狈为奸的威力,不容小觑。

因五采石物归原主带来的喜悦,一扫而空。

离少尹府,龙鹰心情沉重的朝西市走,不到十多步宇文朔从后面赶上来。

龙鹰没精打采的道:“成功了!”

两人并肩走在大雨后夜深的长街上。

宇文朔骇然道:“难道少尹伤势恶化?”

龙鹰说出告示之事,并道:“除了宗楚客,谁能做出如此巧合的安排?”

宇文朔神色凝重地道:“没武一二思点头,宗楚客岂有此胆量。”

龙鹰暗赞他心思细密,点头道:“理该如此。宇文兄有应对之策吗?”

宇文朔苦叹道:“非常困难,此事只是祸引,武、宗二人的狠辣手段,将排山倒海而来,连皇上都架不住,以皇上的性情,定会为气至发疯的娘娘出头。”

又道:“唯一敢说话,又不致有后果的,或许是太医大人,可是王太医与张柬之等向无交往,很难为他们说话。娘娘一句太医根本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,可堵住太医的口。”

龙鹰道:“说好话在这种情况下,既没用处亦不合王太医的作风,恐吓又如何?”

宇文朔讶道:“范兄对太医的认识很深。”

龙鹰道:“他的性格不难掌握。”

暗抹把冷汗,漏洞每出现在不经意的细节上。

宇文朔倒没生疑,问道:“恐吓?”

龙鹰道:“当然是他得来不易的江山,此事由我看着办。”

抵达市门。

两人立在道旁,继续说话。

今晚是不寻常的一夜。

宇文朔约束声音道:“范兄曾说过,天下间,怕仍未有能破‘血手’的武功,那范兄现在又是凭什么,破他的‘血手’?”

龙鹰心忖宇文朔听自己说这番话时,心里该是不以为然,直到今夜与田上渊正面交锋,硬拼几招后,仍被田上渊杀出重围,方对老田的“血手”大为改观,因而生出疑问。他“范轻舟”凭什么伤老田在前?现在又能从老田手上夺回五采石?

我的娘!当时为令宇文朔打消杀田上渊的念头,口不择言,现在须承担乱说话的苦果。说谎确是苦差事。

龙鹰道:“凭的不是武功,是战略。”

接着将老田到七色馆来刺杀自己的过程,详尽道出,这招叫鱼目混珠,因当时他根本来不及施展“小三合”,用的是尘世的武功,在此事上令宇文朔信服后,只要不说出有参师襌、尤西勒和田上渊在一起,另有丑神医、妲玛助阵,杀得田上渊舍五采石而逃,合情合理。他战术谋略的高明,早在马球场上展露无遗,宇文朔印象深刻,故从此点入手,不到宇文朔不相信。

听罢,宇文朔吁一口气道:“田上渊竟是孤身一人?你们确有运道,我还为你们担心了半晚。”

龙鹰道:“现在太医去了送夫人一程,他失踪一、两天,没人敢过问,宫外的人亦不晓得,但小弟却不能缺席,只好赶回来。”

心呼惭愧,宇文朔这般关心他们,自己却满口胡言。

宇文朔不解道:“范兄竟认为田上渊没把你认出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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