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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遇清韵,她在亲切里保持老练、距离,令对她娇容美姿起心者清楚界线。不过,那晚的秦淮楼之宴,她对香怪的态度,比之对龙鹰,有着明显的分别,维护他,关怀他。到今天此刻,她毫不隐瞒她对香怪的好感,秋波频送,毫不吝啬。
龙鹰有个直觉,因清韵,香怪再一次重生,一如龙鹰的二次死亡。现时的香怪,不但异于潦倒街头的香怪,也与以前全盛期的香怪截然不同。
经二度浴火重生的香怪,再不是同样的人。那种深刻的经验,使香怪所拥有的,绝对异乎寻常。
这是香怪打动曾阅人千万的清韵的深层原因吗?恐怕连她自己仍弄不清楚。
在清韵期待的目光下,龙鹰暗自沉吟。
今晚当然不行,但为了香怪,不可拖太久,明晚最理想,却须冒上一个风险,就是他不汤不水的“至阴无极”失效。然而“破釜沉舟”,恰为致胜手段。
微笑道:“禀告老阅,明晚如何?由老板定夺。”
清韵再抛香怪一个媚眼,欢欣雀跃。
看着最懂得隐藏情绪、成熟老练的美女,展现她真实的一面,感觉难以言表。
与香怪送清韵出门,看着她登上在市门外等候的马车,两人并肩返七色馆。龙鹰顺口问道:“临急临忙,从何处买得大批檀香木?”
香怪悠然举步,出奇地轻松,答道:“乐意帮忙者没想过的那么多,这边放消息,那边有人响应。木材来自咸阳的木材商,听说他和西京的长安帮向有嫌隙,所以在晓得皇甫长雄的事后,大感义不容辞,漏夜用船运木来。”
龙鹰难以置信的道:“消息传播得这么快。”
香怪笑道:“以前没那么快,可是自七色馆作业后,一举一动,备受注目,变得谣言满天飞。”
又压低声音道:“依范爷看,妹子是否对我有意思?”
龙鹰道:“绝无悬念。像她般的女子,可以不假辞色,绝不会以投怀送抱的态度招呼你老人家,怕自招烦恼也。”
香怪不解道:“怎可能呢?她芳华正茂、青春少艾,岂会看上我这么一个糟老头?”
龙鹰问道:“老板今年贵庚?”
香怪叹道:“早忘掉了,或许是三十七、八岁吧!”
龙鹰笑道:“你的韵妹怕也该二十三、四岁了,与老板相差不远,何况年纪从来不是个问题,问题在有否足够的权势、本领和魅力。”
香怪自嘲道:“我有什么?”
龙鹰道:“能创造出人人梦寐以求的合香,顿令老阁成为香料行的新权威,权威就是权力。依我看,清韵大姊的芳心,是给老板先以合香攻破缺口,然后再被老板特殊的风采攻陷。老板若感到她合你心意,万勿错过机会。打铁趁热呵!”
香怪一双眼睛更明亮了。
第二章 调候之法
韦、武欲去张柬之等五人而后快,表面上的原因,是出于政治的考虑,有必要将反对势力,连根拔起。
可是,龙鹰清楚,深层的原因,是武三思对他龙鹰的恐惧,情况与武三思拒绝与吐蕃和亲如出一辙,禁绝任何壮大龙鹰威势的可能性。
武三思对龙鹰有深到的了解,明白若对李显有异动,危及唐室存亡,龙鹰东山复出,几为必然的事。一旦被武三思排斥的、以张柬之为首的文臣武将,投向龙鹰一方,龙鹰将声威大振,故武三思绝不容许这个情况出现。
以武三思的卑鄙狠辣,当务之急,是巩固权力,将所有在某情况下倾向龙鹰的臣将,逐一翦除,在武三思心中,这等同翦除龙鹰的羽翼。干掉张柬之等人后,将轮到李多祚和其系下的武将,然后是郭元振,杀戮不会停下来。
不由记起第一次到武三思的相府,偷听到武三思和宗楚客的秘密对话,后者表示有办法对付张柬之等五人,可惜却听不到内容,真的教人担心。
对张柬之等五人,他有心无力,亦不到他干涉,因唯一打救他们的方法,是立即揭竿而起。在时机未成熟下,这般做无异于找死,其后果更非中土负担得来。际此突厥人虎视眈眈之时,唐室陷入大乱,默啜定挥兵南下,全面犯境。
龙鹰心情沉重的离开七色馆,朝北里的方向走。忽然间,他生出感觉,就是不论他做什么,如何努力,到头来仍于事无补。这个令人沮丧的想法如潮汐般在心内起伏、涨落,须赖意志去对抗和克服。
隐隐里,他掌握到原因。
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,除今夜的行动外,没一件是清楚分明的,最头痛的是发生在西京之外,逸出他力所能及的范围,甚或在中土之外的事故,亦可打乱他大局的部署,使他的心血付诸流水。
不可测的因素,远比可测的因素多,即使清楚分明,近者如张柬之等五人的命运,远者如黄河帮和洛阳帮的败亡,他只能无奈坐看。那已非分身不暇,又或顾此失彼,而是超出他的能力,不得不为目标而作出牺牲,亦不得不承受因之而来的打击和挫折。
任他有钢铁意志,仍只是二个人,是人便会受突如其来的情绪左右。他的情况却更复杂,说不定是因魔种感受到某事,以他不明白的方式向他传递某讯息,他却没法具体掌握,遂化为解不开的愁绪。
此事是否与五王有关,且在短期内发生?由武三思和宗楚客一手炮制?
愁思纠结下,他步出市门,一辆马车在旁驶过,停下。
龙鹰坐到“天女”闵玄清身旁,后者问道:“范先生到哪里去?”
龙鹰说出目的地,闵玄清吩咐道人御者,马车朝北里驶去。
龙鹰不知是因心情欠佳,还是与她关系不再,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换过以前,她早投怀送抱,任他放肆。
闵天女望着前方,话却是向他说的,淡淡道:“明惠希望在后天离开西京前,范爷能见她一面。”
龙鹰一直想去见明惠、明心这双曾与他共患难的师姊妹,然没法分身,闻言讶道:“为何天女只提明惠?明心呢?”
闵玄清神色冷漠地道:“明心于上个月,返回道山,重建师门。明惠留下来结束俗务,故得此见范爷的机缘。对她们师姊妹,西京再非可久留之地。”
龙鹰知她意指成为道尊的洞玄子,以洞玄子的为人和野心,又具意图,在官方支持下,不用猜也知他力图统一道门各大小门派,故曾代统道门诸系的明心,首当其冲,被逼离开西京。
在他心里,明心永远是那个不懂世事的天真小女孩,只因家门遭劫,避遁道门,又因禀赋奇特,天然结得道丹,实没法将人世间的险恶,与她连结。
龙鹰道:“我今天设法找个时间见她,明惠仍在老地方吗?”
闵玄清道:“明惠迁离上清观,现寄居于佛门的玉鹤庵。”
玉鹤庵位于东大寺附近,乃当年端木菱入住的庵堂,明惠不住道观,似须托庇佛门,可知道门因洞玄子而来的激烈斗争。
天上云层厚迭,天色暗沉,如龙鹰此刻的心情。沉重的现实,难以负荷。
闵玄清道:“去见明惠,范爷不用遮掩,因人人晓得你和她的关系。明惠一向对范爷特别依恋,超越了师门禁戒,玄清今天为此来通知范爷,是因不忍她尘缘未了,因而永不能上窥至道。”
她的话,若如在黑暗里擦着了火熠子,照亮了本模糊一片的环境。
就在此刻,他感应到明惠,便如他感应到仙子,虽一瞬即逝,足令他晓得魔种早接收到明惠道心的讯息,只是自己的“识神”仍掌握不到,也解释了突如其来的情绪部分因由。想起明惠,想起她抛开一切现实枷锁、毫不保留的爱恋,就像在浑浊的水里涌出界线分明的清泉,驱走烦恼。
现在他是“至阳无极”强之又强,“至阴无极”弱无可弱,至阴不敌至阳。然过犹不及,今早的用功,虽令体内至阴之气稍有振作,却激起至阳的反扑,导致阳盛阴衰,不但令他的道心沉进谷底,更直接影响今夜行动的成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