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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175)



她横他那一眼,勾掉了他的魂魄。

他奶奶的,当自己认为对她的“媚术”有一定的认识和掌握时,方发觉仅及皮毛。倒不担心泄露“鹰爷劲旅”的事,因不论如何解释、开脱,帐仍算到他头上去,现在只是给无瑕一个清楚明白。

无瑕会向台勒虚云出卖他吗?

他的猜测是必然如此,无瑕又没爱上“范轻舟”,何须为他守秘密?此事关系重大,对江舟隆,台勒虚云将因应之做出新的部署。不可忽略的,是“范轻舟”的力量,可随时转化为“龙鹰”的实力。

一切尽在龙鹰估计之内,令台勒虚云更感笼络“范轻舟”的迫切性。

无瑕的临别秋波不是偶然,并非情不自禁,纵然以前她对“范轻舟”“三心两意”,在晓得暗藏于江舟隆内龙鹰班底一事后,不得不变为“全心全意”,好使“范轻舟”坠进温柔乡。

我的娘!

这场男女攻防,愈发精采。

起身梳洗更衣,又发觉另一异常处。平日这个时候,工场的吵闹声可比得上外面的市街,今天静悄悄的,纵有人声杂响,仍然非常克制,似怕惊醒在沉睡的自己。

龙鹰步出宿处,直至抵达工场入口,竟没碰上半个人,与平时人来人往的情况,若天渊之别。

大惑不解时,似喘息着说话的娇声从工场传出来,进入耳鼓,还钻往心里去,道:“哎呵!这个香很特别,教人大吃一惊,心生迷惑,可是这种不安是愉悦的,就像平静的生活,被喜欢的东西扰乱。”

我的娘!

竟然是秦淮楼丰腴迷人的清韵大姊,难怪人人屛息静气,乖乖留在工场内。

美女竟纡尊降贵,到七色馆来选香?

清韵又道:“梦儿你试试看!”

龙鹰差些儿不相信耳朵,继聂芳华之后,成为天下第一名妓的纪梦,竟然来了?

第十五章 百密一疏

“哎呀!这个气味很宠纵人呢!”

仍在工场门外的龙鹰,听得心中异样。

可以这么说,只有纪梦独有、慵懒而带点放任、温柔如枕的声音,不假修饰地说出心内的感觉,语调和内容配合至若天生一对,全无斧凿、造作,能长驱直入攻占每一个人的心绪。

龙鹰愣住了,移往一旁,挨到一旁的门壁处。

工场内人人屏息静气,纪梦娇柔的声音似凝止在内里广阔的空间。

清韵的声音随着呼吸的起伏,与打在瓦顶的雨声和应着似的,欣然道:“鲁大哥呵!梦儿还是首次这样去形容一种合香哩!”

清韵和纪梦的声音,宛如春兰秋菊,都是那么的诱人。

一个唤“韵妹”,一个唤叫“鲁大哥”,可见两人间的关系,亲切了些儿。或许清韵是在笼络香怪,也可以是“怜才”。

龙鹰愈发感到自己在此时刻走进去,不但破坏气氛,还喧宾夺主,因香怪才是“正主儿”。

只须想想,何凡康不知在东大寺外守候多久?白等了多少天?就为隔远偷看纪梦一眼。他奶奶的!现在大美人送上门来,任君饱餐其生香活色,还加赠风韵迷人处令龙鹰这个见惯绝色者也告倾倒的清韵大姊,众人的感受可想而知。

虽在闹市内,然而两女的“自天而降”,却把充满汗水的七色馆,辟为尘嚣之外的仙界妙境,如置身于鲜花绽放的幽秘花园。

从香怪踏足秦淮楼的一刻,秦淮楼与七色馆结下不解之缘。

香怪开腔了,出奇地笃定自信,还有种权威的意味,徐徐地道:“我们开窗户,让外面的大自然流泄进来,花香草味,伴随着香洁的阳光,与我们息息与共,事实上我们一直生活在气息的丰盛和奢华里,只是不自觉。合香就是大自然的精华,可千百倍地提升我们的感觉,引导我们重归自然。我们七色馆可在明天赶制出第一批‘七色彩梦’的成品,送往秦淮楼。”

清韵大喜道:“我们还未谈好价钱呵!”

香怪傲然道:“这方面和范爷谈。”

该是清韵询问的目光投向郑居中,后者恭敬的道:“范爷天亮前刚回,怕尚未起来。”

清韵道:“当然不可扰他。范爷为皇甫长雄的事,很伤脑筋呵!”

听她这么说,龙鹰猜到“三天之期”的较劲,已传到秦淮楼去,否则龙鹰为何伤脑筋?依他估计,是翟无念、京凉一方,还以为有韦后出马,提早放人十拿十稳,于是大力宣扬,尽量扫龙鹰的颜面,比事后夸耀,威力和效果大多了。

郑居中难藏心内的成就感,却故意轻描淡写的答道:“清韵小姐再不用担心范爷,昨夜于亥子之交释放皇甫长雄,事情圆满解决。”

清韵大讶道:“亥子之交?”

纪梦“噗哧”娇笑,如在黑夜里擦着驱走黑暗的火熠子,照亮的却是人心。意兴盎盎的道:“韵姐呵!放人的位置是联接昨天和今天的桥梁,一边是范爷和陆大人,另一端是皇甫先生的支持者,光阴给冻结哩!”

听着继聂芳华后的第一名妓,以充盈意象的语言,诉说世俗寻常的权斗角力,谁不动容?

工场内的兄弟,全像着了魔般保持屏息,惟清韵和纪梦的声音余韵绕梁。

龙鹰愈发感到不该于此时闯进去。

远方传来扣门的轻响。

虽不愿离开,但不得不离开。

启门。

宇文朔魁奇古伟的容颜映入眼帘,龙鹰挤出门外,关门,道:“我们边走边谈,小弟刚醒过来。”

宇文朔欣然随他冒雨朝市门举步,道:“昨夜辛苦你哩!”

龙鹰道:“也辛苦了你老哥。”

因下雨的关系,市街行人稀疏,多是匆匆而行,没了平时的驻足游赏。

离开西市,右转,沿永安渠南行。

宇文朔叹道:“在昨天风头火势的情况里,可以做的着实不多,我是稍尽绵力,将球传到范兄的鞠杖下,岂知范兄竟能把拖延之计,演变为攻门妙着,看似和局收场,事实上在没有输家下,再一次保持不败者正是赢家,比之在飞马牧场时的明输实赢,巧妙处不遑多让。哼!早警告过他们,却听不进逆耳忠言。”

又道:“本人可保证那群蠢材人人虚虚荡荡,若有所失,既无以为继,对范兄更不知该于何处着力,弄成如此不上不下的,肯定他们中没人曾料想过。”

龙鹰问道:“宇文兄清楚皇甫长雄的现状吗?”

宇文朔道:“今次事件的两大输家,是皇甫长雄和左朝锋。”

稍顿,续道:“皇甫长雄私下煽动左朝锋五人到秦淮楼闹事,并没有得翟无念等人同意,却累及他们。当然!如果范兄被逼提早放人,翟无念等会赞皇甫长雄错有错着,现在则刚好相反,皇甫长雄成众人发泄怨气的对象,令皇甫长雄苦上添苦,恐怕有一段时间,须躲起来不见人。陆石夫那一掌掴得好,掴醒了仍关起门来造梦的关子弟。”

龙鹰一怔道:“你老哥不正是关中子弟?为何说的似别人的事?”

宇文朔仰头任雨点落在脸上,天上乌云疾走,酝酿着更大的雨势。

沉声道:“神龙政变,是我醒过来的一刻,龙鹰只手撑天,顶着了我们所有人,其鬼神莫测的手段,着着领先。唉!纵然不想承认,但天下确再不是我们以前的天下,随着人口大幅增加、迁徙、流通,塞外、海外和中土在各方面的往来日益频繁,两次迁都,武则天的起用寒门,科举的普及,大运河的通航,权力正不住往下移,早被大幅削弱的权力壁垒,已不合时宜。”

龙鹰心忖宇文朔确为世族里的有识之士,对己身的处境毫不含糊。口中却道:“没那般严重吧!”

宇文朔苦笑道:“本来没想得这般严重,因押中了皇上这个宝,然而范兄大驾光临,正正暴露了我们表面的风光下,掩不住的暗里憔悴,是百孔千疮,令人感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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