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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阳再非他认识的“神都”,须重头学一遍。
郎征走到他身前,伸出双手与他相握,态度诚恳。
郎征的姿态,大致勾勒出他现时与北帮的关系。田上渊当然不会对“范轻舟”格外开恩,只因为了统一北方,无暇他顾,“范轻舟”又是他南下的踏脚石,对付竹花帮的厉害棋子,赚大钱的伙伴,故全力笼络。
手分。
龙鹰搭着郎征的肩头,走到一旁低声道:“郎兄不知因何事来找丁老板的麻烦?”
郎征道:“不过问两句话吧!范爷与他是何种关系?”
龙鹰道:“算是在洛阳有交情的朋友,可否看在我面上,连问几句话都免去,郎兄定要给我这个面子。”
郎征微一沉吟,道:“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范爷,大龙头第一个怪我。范爷今次来得突然,事前我们收不到任何风声。有什么事须兄弟帮忙的?”
龙鹰欣然道:“我是生意人,到洛阳来就是找生意,郎兄可否安排范某与贵帮大龙头见个面打个招呼?”
郎征爽脆答道:“大龙头刻下在京师,短时间内该不到洛阳来,郎征立即以飞鸽传书知会他。范爷准备在洛阳逗留多久?在何处落脚?我们有地方可招呼范爷,保证有美人儿贴身伺候。”
龙鹰心忖北帮对“范轻舟”确招呼周到,他接触过的北帮领袖级人物,就是乐彦和郎征两人,武技强横不在话下,难得均为懂大体的人,下面的人如此,田上渊可以想见,其能异军突起,严重威胁台勒虚云的北上大计,确非偶然。道:“日安居便是在下落脚处,请通知田大龙头,洛阳后我会到京师去,抵达后再拜会大龙头。哈!这是迟了一年的约会呵!”
两人均控制音量,其他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。
郎征再一次与龙鹰热情的握手,然后领龙鹰步至丁冲身前,躬身道:“郎征得罪之处,请丁老板多多包涵。”
接着向手下们道:“走!”
日安舍。
丁冲喝两口热茶后,惊魂甫定,挥退婢女,叹道:“今次是不幸里的大幸,得范爷解围。”
龙鹰问道:“所因何事?”
丁冲道:“事实上包括我在内,洛阳没多少个人弄得清楚,肯定的是老易出事了。郎征认为易帮主躲到日安居来,遍搜不获后,逼我说出来。唉!我怎晓得呢?最后一次见易帮主在十多天前,他忙至没时间多说两句,不过看他神色,该有非常棘手的事,只没想过严重至眼前的情况。”
龙鹰道:“洛阳怎会变成这个样子?”
丁冲道:“皇上离开洛阳后,由纪处讷当上洛阳总管,郎征便率大批帮徒到洛阳来插旗霸地盘,先由青楼入手,第一个目标竟然是易帮主的芳华阁,晚晚派人到那里闹事,火并了好几场,双方互有死伤,闹得洛阳城人心惶惶,纪处讷却偏袒北帮,易帮主满腹怨愤,却无可奈何。”
龙鹰心中暗叹,如果易天南肯听自己忠告,势不致陷此进退两难之局。蓦地想到一事,脱口道:“糟糕!”
丁冲色变道:“范爷想到什么?”
龙鹰道:“看目前的情况,郎征肯定有一举击垮洛阳帮的实力,偏制造出这般相持不下的状况,是‘项庄舞剑,意在沛公’,乃引蛇出洞之计。”
丁冲大吃一惊道:“黄河帮!”
龙鹰叹道:“恐怕是这样了。北帮趁黄河帮来赴援的当儿,倾力伏袭,洛阳帮别无选择下,全力往救,被北帮另一支伏兵突袭,彻底击垮,易帮主侥幸逃返洛阳,引来北帮的漫城搜杀。”
丁冲颤声道:“怎办好呢?范爷可尽点办法吗?”
“防人之心不可无”,丁冲始终是初识,不宜向他透露太多。
龙鹰道:“丁老板是生意人,不宜卷入帮会黑道的纷争,亦不是你能管的。一天有我范轻舟在,北帮的人仍不敢再碰丁老板,否则就与我范轻舟为敌。”
丁冲急喘几口气后,平静下来,点头道:“我明白!范爷是为我好!”
接着道:“范爷就当日安舍是在洛阳的家,是丁冲的贵宾而非客人,费用全免,待会我遣两个漂亮的丫鬟来伺候范爷。”
龙鹰道:“万万不可,我岂非成了黑道强徒。”
争持了好一阵子后,丁冲心意坚决,龙鹰惟有接受,只能推掉漂亮丫鬟的美意。
丁冲去后,龙鹰取出符太的“大作”,放在桌面上,心神却转到陶显扬去。
遥想当年在长安,与这位黄河帮少帮主交往的快乐时光,自己曾亲口答应他,如陶显扬有难,他定出手帮忙。
他奶奶的!现在他真的有难了,且大祸临头,动辄人亡帮破,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,心中的无奈,难与人言。
此刻他绝不宜插手,纵想亦是无从插手,除非向陶显扬揭露龙鹰的身份,可是仍非有十足的把握,现时凡稍懂政治的,均知不可与龙鹰沾上关系。
唯一可尽点心力的,是找得仍然在逃的易天南,助他逃往南方去。不过此事只能在公开露面前暗里去做,现在“范轻舟”等若公告“老子来了”,势必惹得各方势力密切监视其行止,撇掉跟踪者轻而易举,只是会惹来怀疑。
进退两难,想想已教他头痛不止。
但如没有尽过力,如何向自己交代,将来又如何向万仞雨和聂芳华交代。
易天南躲到哪里去呢?
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重重包裹着的《丑医实录》。
自己此刻离开日安居,绝难避开耳目。光天化日,亦难全城的去搜索,只好待至太阳下山后,月黑风高之时,先到翠翘楼去碰运气,看看台勒虚云仍否藏在高楼内,整整一年了,台勒虚云该完全康复,台勒虚云如仍在楼内,唯一的理由是北帮,那他大有机会偷听到最新情况的对话。
想到这里,心儿活跃起来,伸手到桌面解开小包袱。
紧张之处,几不下于为动人美女宽衣解带。
龙鹰忘掉了所有不如意的事,专心一意把布结逐一解开。符太谨慎得过份,竟以五层布包裹《实录》,令龙鹰心中称奇,以符太的为人,如此珍视手写的笔录,只有一个理由,就是视笔录为他的心血宝贝。
解掉重重包裹后,尚有一重防湿油纸,剥掉后,映入眼帘是四部厚达一寸的册卷,册上有字条,写着“给你这混蛋害苦哩!动笔后竟然欲罢不能,你奶奶的!”
龙鹰为之莞尔,仍不太相信,掀开最底的一册,翻往最后一页,看最后一句。
赫然是“长安见”三字。
我的娘,符太毫无花假地以密密麻麻兼歪歪斜斜、见不得人的丑陋字体,写满四册,比千黛的《行医实录》尤有过之,事前怎想得到。现在说出去,认识符太者肯定不相信。
今趟轮到龙鹰心中唤娘,想读毕四大册,即使他一目十行,没几个时辰不成。
读一册,烧掉一册,是他和符太的约定,当时没想过有问题,到此刻面对笔录,方知烧的是符太呕心沥血炮制出来的东西,又有点舍不得。
龙鹰叹一口气,拿起首册,掀开第一页。
时间是“神龙元年三月十五”。
政变在正月发生,符太该是与龙鹰分手后,没停留的赶返洛阳。可见符太对扮丑神医好享受另一个“人生”,态度积极。
最后一句“长安见”,令龙鹰放下心头大石,至少到随李显迁都长安,这家伙仍未被拆穿是冒充的。
龙鹰挨往椅背,呷口热茶,放松,举册细读。
符太的“丑神医”尚未走下黄道桥,因其独特的尊容,隔远被把守端门的卫士发现,立即惹起哄动。
抵端门,人人争着向他请安问好,符太一时仍未记起自己是“丑神医”,摸不着头脑时,众卫的头子趋前恭敬道:“皇上日盼夜盼,就是盼王太医回来,现在好哩!”
符太暗里提醒自己,现在扮的是丑神医,故作愕然道:“皇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