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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168)



问道:“是大相说娘娘要见我,大相又到哪里去了?”

宇文破低声道:“大相到麟德殿见皇上,没法分身,也不愿分身,希望范兄明白。”龙鹰暗骂奸鬼没道义,既不愿和韦后抬杠,亦不愿自己看到他不敢和韦后抬杠。

龙鹰道:“丑妇终须见公婆,在这里呆站太惹人注目,何不漫步太液池,顺道欣赏眼前美景。”

宇文破欣然道:“范兄是贵宾,当然以范兄的心意为尊。范兄请!”

两人相视而笑,走下紫宸殿后台台阶。

太液池区共二十一座殿宇群,正南为含凉、蓬莱、紫宸三殿,正北为玄武殿,殿北就是玄武门。承香殿居正西,珠镜殿居东。加上位于池西南的麟德殿,均属规模体制宏大的宫廷式建筑。

变化出现在散布各方的殿院,形式不拘一格,有百花齐放之盛,也令环池的建筑多采多姿,活泼热闹。

然而,即使主体属殿宇式架构,配院仍可变化多端,韦后的珠镜殿便是一个示范。

※※※

珠镜殿最大的特色,是滨池构榭,将太液池、园林和殿宇浑然为一,成为景区里的景区。

水榭名临池,以粉墙与主殿群相隔,自成一国,太液池中央蓬莱山上的太液亭为对景,水光潋滟、烟雨空蒙,确是晴方好,雨亦奇,风、晴、雨、露,四时变化,可尽现一榭之内。加上最接近的大角观和清思殿,全在半里之外,令珠镜殿在池区内地位独特。

果如龙鹰所料,甫抵珠镜殿正大门,在等候的侍臣从宇文破手上接收龙鹰,领他立即去见“苦候多时”的韦后。

韦后接见他处,正是临池榭,这位天下间最有权势的女人,背着太液池安坐卧椅,后面是水榭边缘的矮雕栏,高髻云鬓,华衣丽服,似融入背后的池景里去,乍看下还以为她仍然年轻,尤其夕阳斜照下,她的发饰绸衣,边缘处闪闪生辉,更添她尊贵的气派。

妲玛静坐一角,故意不看他。

龙鹰于离她后座丈半外屈膝敬礼,同时献上“七色彩梦”,还感应到她的波动,知她非是对他的香品无动于衷。

陪他来的侍臣慌忙接过,送往韦后座旁的小几上。

两个年轻宫娥,立在韦后身后为她推拿肩背。

后方入门处,立着四个韦后的近卫,均属高手,非是一般卫士的水平。

韦后冷冷道:“范先生坐!”

龙鹰坐入为他特设,位于韦后左下首的位子去,刚好与坐于一角的妲玛遥遥斜对,后者神情冷漠,龙鹰无从掌握她心意。

韦后道:“听说范先生和长雄发生纠纷,是否确有其事?”

龙鹰暗叫好险,如非想通皇甫长雄在关中高门暗斗的作用,此刻肯定猝不及防,手足无措。

韦后一句“长雄”,其意昭然若揭,就看他“范轻舟”是否识相,如再坚持下去,与找死无异。当然,若非是“范轻舟”,韦后连和他说话的兴趣也没有。

独孤家与皇甫长雄的断绝关系,只能令韦后的干涉推迟一天,可想象再经韦温等晓以利害关系,韦后不得不出手。

宇文朔确了不起,于掌握情况后,想出没有办法中的办法。

如何回答,技巧所在。

就在此时,魔种再有直觉式的感应。

第十一章 三天之期

龙鹰生出强烈的危机感。

因着独孤倩然的关系,韦后昨天该已决定不插手此事,今天忽然态度大变,先召武三思,当武三思将事情推到“范轻舟”身上,立即打锣打鼓的急召“范轻舟”,其中必有新的因素,令她改变。

这新的因素,极大可能是宗楚客,他既可随时见韦后,亦只他比韦温更有影响力。

不用说,也知宗楚客正密切注视“范轻舟”一举一动,得悉“范轻舟”向翟无念许下三天之期,晓得终抓着重挫“范轻舟”的机会,可使“范轻舟”颜面扫地,遂于今早入大明宫见韦后,痛陈利害,引发接着的连串事件。

无心插柳下,因先返七色馆,延误大半个时辰,到大明宫再花另一个时辰,龙鹰完成了宇文朔拖延之计的上半部,否则近午后即入宫见韦后,而不是像现在般看着韦后后方的太阳沉降太液池之西,那任他施尽解数,又有符小子大力帮忙,绝捱不过今夜子时。

然而,看韦后现时开门见山的说话,摆明针对“范轻舟”的三天之期,来个快刀斩乱麻,一俟她开金口说出限“范轻舟”于今天内放人,那大罗金仙亦告回天乏术,龙鹰势重摔一跤。

故绝不可让她说出这句话。

龙鹰忙道:“娘娘明鉴,确为小纠纷,若娘娘允准,轻舟立即赶往延平门狱去,撤回供状,让有司立即释放皇甫兄。哈!小事而已!小事而已!”

龙鹰尽人事,听天命,故意将立即放人说在前头,让韦后以为达到目的,不好意思特别指定放人的时限。

妲玛朝龙鹰瞧来,双目射出不屑之色,显然没想过大名鼎鼎的范轻舟,如此窝囊,也使龙鹰晓得,符小子今早见过自己后,尙未有接触妲玛的机会。

韦后唇角逸出一丝笑意,龙鹰猜测她心里面说的,当为“本娘娘出马,哪到你不屈服”一类的话。

韦后微一颔首,道:“轻舟善解人意,我非常欢喜,此事必须在子时前办妥,轻舟明白吗?”

龙鹰一颗心直沉下去,感觉一如被判了刑的死囚。宇文朔的拖延之计立告泡汤,自己的颜面,荡然无存,以后在翟无念、京凉等人面前如何抬起头来做人?三天之期顿成不自量力的夸口之言,沦为西京茶余饭后的笑柄。

表面当然不动声色,大声答应。

韦后正要着他退下去办事之际,侍臣唱喏:“太医王庭经王大人到!”

龙鹰暗叹,符小子你来迟一步了。

同时心内奇怪,在《实录》四卷〈洛阳篇〉里,从未读过符小子这么登堂入室的来见韦后。

妲玛的冷漠解冻了,抬起螓首,一双秀眸射出不解和关注的神色,盯牢进入水榭平台的入门处。

韦后则眉头大皱,不明白丑神医何故大驾光临。

符小子现身了,得意洋洋的,先瞥妲玛一眼,累得美人儿垂首回避他的目光,这才向韦后施礼,道:“禀上娘娘,皇上晓得范先生入宫,非常欢喜,特派鄙人来,接范先生到麟德殿去。”

韦后的长脸立即再拉长少许,不悦道:“圣上怎知道?”

符太恭敬答道:“由鄙人禀上皇上。”

韦后用神打量符太的丑神医,不解道:“王大人和轻舟是旧识吗?”

龙鹰心叫妙绝,符太的厉害,教他难以相信。他之能在此时此刻,现身眼前,显示他在各方面均拿捏精确,与宇文朔密密串连不在话下,并想到自己的大漏洞,打出皇帝牌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时。

至于是否假传圣意,惟他清楚。

妲玛再不能保持此前无动于衷的样子,美目深注地盯着丑神医,又不时看“范轻舟”,芳心起疑。

符太好整以暇的答道:“识是新相识,大家曾在闵天女的天一园有过一面之缘,打过招呼。”

太阳西沉,染红天际。

稍顿,符太续道:“不过,范先生的‘天竺神咒’却是得皇上垂告,闻之久矣,因而一见如故。”

不容韦后说话,打个哈哈,说下去道:“之所以和皇上提起范先生,因大相向皇上献上手上仅余的小片香膏,皇上嗅过后惊为天人,而最令皇上印象深刻的是香味清新,令皇上心宁神怡,遂下问鄙人,此香是否有奇异药效?”

龙鹰心中好笑,符小子摆明拖时间,锲着韦后的质问,借题发挥,换过说的是另一个人,肯定被命立即闭嘴。

韦后莫奈他何的听着,哪教问的人是她自己,丑神医详细解释,该被理解为尽心尽力的表现。

妲玛表情古怪而可爱,是那种忍俊不住,偏又不愿笑出来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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