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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明环(145)



无瑕用神打量他,似须对他重新评估。

龙鹰暗忖以她的智慧,掌握到自己看来只是小小一个请求的微妙处,于两人关系上,不但猛跨一大步,且是在她无懈可击的防御上,突破了一个小缺口。

也等于逼无瑕以真功夫,和他在情场上正面交锋较量,不容任何人插手。

龙鹰明白无瑕的心态,因他是同级的高手,假设无瑕不敢应战,势造成她畏战的心魔,对她的媚术将有深远的影响,遗害不下于爱上一个男人。

于练就精神奇功的人来说,便是心灵的破绽,一种被重挫的不良感觉。

所以龙鹰的提议虽然荒诞不经,令人难以接受,却不愁无瑕不点头。问题在若她答应,等于输了一招,因为是被逼的。

马车停下来。

无瑕“噗啸”娇笑,道:“人家可以答应你,却有个条件。”

龙鹰知她反击了,无奈的道:“说吧!”

无瑕笑迷迷的道:“人家要你展露诚意。”

龙鹰叹道:“仍嫌小弟诚意不足?是否要将心掏出来给你看?”

无瑕道:“范爷那么懂得欺骗良家妇女,鬼才信你的甜言蜜语。找一件我们不晓得的秘密说出来,而我则受到协议约束,绝不告诉任何人,岂非更刺激有趣?”

又警告道:“勿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如人家认为不够诚意,我们的协议立即拉倒。嘻嘻!你的提议相当不错。”

今回轮到龙鹰被逼落下风,抓头道:“还有何事是大姊不晓得的?”

无瑕瞅他一眼,娇哼道:“勿装蒜了,你只是在盘算哪些可说出来,哪些不可说出来吧!人家给你三天时间,逾期作废。范爷请!”

与无瑕交手,多多少少要吃点亏,到今天,这样的情况仍没有改变过来,特别在今夜,他是偷鸡不着蚀把米。

她提出的条件,骤看是强他之所难,然横蛮里却不无道理,就是展示诚意,该是双方面的,其巧妙之处,是如你说出来的秘密震撼力愈大,她愈有机会接受协议,因此听得秘密后,守口如瓶。

问题在,他泄露哪方面的事,才可令她感到物有所値,但又不会影响自己的全盘计划?

回到铺子,乐彦在候他。

龙鹰坐入他旁边的椅子,之前一直强颜欢笑,陪乐彦说话的郑居中乘机告退后,闲聊两句,转入正题。

乐彦道:“龙头晓得范爷来了西京,说在这几天赶回来,着我先知会范爷,他会和范爷碰头见面,顺道为范爷洗尘。”

龙鹰道:“田当家太客气哩!”

他特别留神,观察乐彦是否在说违心之言,却寻不到分毫精神或神态上的破绽,故极可能是依心直说。当然,并非表示乐彦对他有特别好感或交情,双方的关系建立在利益之上,可是田上渊既有此决定,乐彦晓得和他的“范轻舟”仍未到撕破脸皮的时候,故尔虞我诈。

在田上渊的得力手下里,他见过的“三大战帅”之一郎征,又或符太在《实录》描述的虎堂堂主虚怀志,均不似中土人士,故乐彦在北帮的领导层中,可能是田上渊少数汉人手下之一,不属最内层的圈子,一些关键事情,会瞒着他。因此,乐彦大有可能对田上渊早潜回来并行刺他一事,懵然不知。

乐彦该为田上渊的汉人手下里,位置和被重用程度最有分量者,如此理解非常重要,若想分化北帮,乐彦便是有可能突破的缺口。

乐彦道:“有件事,在下一直横梗心里,想请范爷指点。”

龙鹰轻松的道:“像在牧场时那样吧!大家呼兄唤弟,比较亲切自然。”

乐彦感慨的道:“牧场那段日子,令人怀念,可是当时的感觉,却远比不上事后回想起的强烈,因而在下想到,当时如能用心一点,便不致有此错失的憾意。”

龙鹰心忖乐彦就是田上渊的外政大臣,言词了得,他怎会是伤春悲秋的人,这般说,是要勾起龙鹰和他的共同回忆、感受,动之以牧场相处建立起来的交情,尽量减掉“质问”的意味。

龙应先发制人道:“不是又要问河间王的事吧!”

乐彦一怔道:“范兄确善解人意。唉!凡人皆有隐私,在下非是故意犯忌,而是因有责在身。龙头回来时,必问及范兄的诸般情况,在下只是想有个交代。”

龙鹰暗叫头痛,乐彦轻描淡写的说出来,言下之意,是着他将过去几天,在西京发生的,事无大小的从实招出。最难交代的自然是今早的福聚楼之会。牵涉的人太多了,难保不泄出风声,或从被收买的人得知其二一,自己若说谎,立被拆穿。

本来说给他知,没什么大不了的,问题在乐彦可藉泄露此事,只要造成是龙鹰一方泄出去的假象,便可打击在福聚楼辛苦建立起来的互信,破坏了与各方得来不易的关系。

在西京的每个行动,均是随机应变,不可能想得周详,也因而带来种种后遗症,顾此失彼,穷于应付。

龙鹰讶道:“原来田当家尙未告知乐兄,当日与田当家在洛阳首次见面,他问过有关河间王的事,小弟早向他详细解释。”

乐彦大感错愕,显然在此事上田上渊一字不提,使他陷于眼前尴尬的处境。

现在龙鹰的愿望,是打发他走,可以舒舒服服的沐浴更衣,小睡片刻,然后捧着符小子的《实录》继续用功,明天去起出〈西京篇〉,顺道看符太有否留下秘密会面的暗记。

不容他说话,顺道解他窘迫,道:“乐兄想问的,该是今早福聚楼与韦温、翟无念、京凉等人的聚会,对吧!”

乐彦只好点头。

龙鹰是以一招,封着乐彦的百般变化,搪塞敷衍,使他不好意思质询下去。欣然道:“事情是这样的,昨夜随小弟来的竹花帮兄弟,与他们的人龃龉,发生小冲突,小弟遂请出季承恩和陆石夫出来,摆平此事,顺便让他们清楚,小弟到西京来,是老老实实的做香料的生意,绝无霸地盘的意思。”

乐彦半信半疑的听着,看样子是不信多于相信,只是龙鹰的解释有真有假,避重就轻,以乐彦的精明,仍难分辨。

龙鹰叹道:“想不到在西京,比在扬州更忙,席间小弟赠他们刚制成的香膏,又惹出别的事来,刚才便给闵天女召去,看来小弟做对了行业,香料在西京,处处受欢迎。”

又从怀里掏出两盒香膏,笑道:“秀才人情纸一张,小弟的见面礼却是香膏,一盒请乐兄转交田当家,另一盒给乐兄把玩。哈哈!”

任乐彦如何愚钝,也知龙鹰有送客之意,只好告辞离开。

※※※

茂平和常青穿上主药的官服,不知是否看惯了他们以前的模样,总有“穿上龙袍不像太子”的别扭,不过两人显得非常神气。

韦后又有任务派下来,着符太到宫外应诊,似要他忙得没暇去理其他闲事。

符太那级数的高手,自少浸淫武学,对人体的五脏六腑、经络穴位,不单清楚,还不住试验,不住内察,离不开阴阳五行、寒热燥湿,武学医理,根本一脉相承。一旦被千黛的医家瑰宝《行医实录》开窍,从打人到医人,水到渠成。

医风来自性格和识见,与龙鹰相比,自然大异。

龙鹰的医术,大半来自魔种的灵觉天机,诊症如是,用药也离不开灵应,辅以魔气,符太想学也学不来。

不过,符太在用毒的知识,则远非龙鹰能及,擅于以毒攻毒,以奇制胜,故此若他开出的药方,落在一般的医家手里,会给吓得魂飞魄散,幸好他医绩彪炳,谁敢说他?

两个小子跟他习医,学的当然是符太离经叛道的一套,犹幸两人对医道涉猎尙浅,未生成见,算是可塑之材,又见符太屡能妙手回春,更是深信不疑,随他出诊数月,极速上手,大减符太的医事负担。

尙药局在宫内属非常保守的地方,事事论资排辈,茂平和常青这么快上位,羡煞其他药童。他们的升官,连带大大提升符太的地位。符太在禁中如何受尊崇重用,如何得李显欢心,尙药局的人并不知情,可是令手下两个小子升官发财,却是有目共睹,加上前倨后恭的尙药丞韩登对符太奉承巴结,符太终在尙药局建立起超然的地位,再没人敢来惹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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