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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啪!”轻响一声。
槅窗的窗格如冰雪般融解,却只发出仅可耳闻的微声,敢保证睡在隔壁的郑居中听不到。
一只手从破掉的窗口探进来。
下一刻,榻子上本被龙鹰弄得隆起来,有若他正盖被大睡模样的被子,整张塌陷下去,露出被下无人的馅儿。
卧房的空气似忽然凝固,如有实质,即使龙鹰非是首当其冲,仍被波及,使积蓄至巅峰的一掌,未能于第一时间横斩田上渊探进窗内施术的手。
感觉宛如陷身梦魇,明明清醒,竟难动半个指头。
田上渊不论策略、武功,全出乎龙鹰料外,幸好田上渊误中副车,占优势的仍是他。龙鹰一声不吭,扭身,右掌全力劈往田上渊探进来,既没转黑,没变红,只胀大了少许的手,取的是其手腕的位置。
时机上确失误一线,仍教田上渊避无可避。
虽知掉进陷阱,突袭不成,反被伏击,田上渊竟能不现一丝半毫的精神波动,冷静持恒,手生变化。
虽然来不及缩手,却可变招。
龙鹰切中的再非其手腕,而是田上渊右手的掌缘。
两股能崩天裂地的真劲,如两股激流在深窄的石峡内正面冲击,往两边泻泄,槅窗的木框如纸屑般溅射飘飞。
龙鹰再感觉不到田上渊的手,而是铜墙铁壁。
“血手”的一个特点,是可凭血气将全身功力以最快的速度、最高的效率聚集于双手,攻敌克敌。若两军对垒,兵力相等,拼的正是这两方面,凭速度和效率,胜对方一筹。
比对一般上乘武技,在血拼上,精通“血手”者就占上灵活度和高度集中的大便宜,且能将“血劲”打制成随心所欲的无形兵器,初遇如此霸道的武功,不吃亏才怪。
命中田上渊掌缘之际,田上渊凭“血手”凝起的铜墙铁壁晃动了一下,接着猛然疾退。他的退开与别不同,非是由脚步带动,而是由手劲推动,像他的手成了总指挥,是船舵也是桅帆,劲气就是风,令田上渊如顺风顺水的小艇般朝后飙移。
其退更大有学问,不采直线,是朝后斜退。
龙鹰暗呼厉害。
幸好仍有杀他的机会,当然!须看他杀自己的心志有多坚决。
如果田上渊知机远遁,龙鹰判断出杀他的机会,已不存在。
一个旋身,斜倾、弹射。
龙鹰穿窗而出,后发先至,飞临田上渊前方。
田上渊一身夜行衣,头戴黑布罩,只露出嘴巴和眼睛,体形明显运功改变了,比平常的他矮上两寸,背弓脚弯。夜行衣内亦塞上布帛一类的东西,肚腆腰肥,纯凭外形,即使熟悉田上渊者,亦认不出来客是北帮的大龙头。
纵然为敌,龙鹰也不得不佩服他,“偷鸡不着蚀把米”后,竟退而不乱,不露狼狈情状。看到田上渊双目精芒遽盛,龙鹰心中窃喜,你这家伙还不中计。
龙鹰要营造的,是“范轻舟”初战得利,为保着上风优势,又怕田上渊溜之夭夭,贪胜不知输,且看轻对手,没顾忌的穿窗出房,全力扑击。
练成“血手”者如符太,或田上渊,最不怕的是正面交锋硬撼,手才是最灵活凌厉的兵器,埋身搏斗,更是其优而为之的事。
如龙鹰般不知死活的横空追来,虚空无处着力,与找死无异。
田上渊瞧着“范轻舟”这头特大肥羊飞送过来,哪还不精神大振,就在田上渊欲移前迎接的一刻,龙鹰由丈许高的半空,钉子般直钉到地上。
两人所在的地方,是中央工场和前铺后进宿处的空间,地方有限,只植两株槐树,若非今天打扫过,地面会是积满落叶。
交手至此,两人均闷声不哼,也没弄出声音,未惊醒沉睡的人。
双脚触地,无形的“血劲”,大锤般直砸胸膛。
龙鹰心中叫妙。
别人是没法变招,田上渊却是没法改手,心与手通,因一意对龙鹰来个凌空击落,龙鹰却特施奇技,积聚于田上渊双手的“血劲”变成不得不发的离弦之箭,不到他收回去,只好趁龙鹰着地时旧力未消的剎那,逼龙鹰硬拼,再看龙鹰的反击能力,厘定该继续下杀手,还是立即退走。
如何应付,为今夜成败之关键。
龙鹰右足伸展,赤脚的足尖在“血劲”及胸前早上少许触地,龙卷风般往田上渊旋过去,带起的奇异能量,如急转的轮子,破开了高度集中、阴损至极的“血劲”,竟凭此硬捱田上渊一招。
虽能卸泄对方近八成真气,可是余下的两成,立令龙鹰经脉受创,胸膛如被无形铁锤狠敲了一下,心脉欲折,全赖魔种护体,于其寒气侵入五脏六腑前,险险化掉。
此乃必须付出的代价。
为杀此獠,唯一的方法,是以伤对伤,看谁消受不起,故甫交锋,龙鹰以命搏命,似是要来个同归于尽,实则为以己之长,克敌之短。
任田上渊的“血手”臻达何等登峰造极的境界,比之曾两度入死出生的魔种,吃大亏的肯定是田上渊。
藉旋身之便,龙鹰一脚横扫田上渊,侧踢其腰肾的位置。如被龙鹰卯足全力的一脚扫中,不理其护体真气如何了得,保证即被震散,且不止肾脏难保,还要全身骨折肉裂,当场惨死。
田上渊正处于前进的势子,避无可避,惟有硬架。
高手相争,争的就是一线之差,看谁能抢占优势上风,龙鹰拼着受伤,务求夺得主动,一旦可将田上渊压落下风守势,那明年今夜便是田上渊的忌辰。
田上渊一声不吭的,在双手带动下,来个血气逆回,身体奇异的扭曲,避开少许,就藉眨半眼的隙缝,左手回收下劈。
龙鹰捕捉到随其下劈的手,逆返的“血劲”,再度集中重聚,不但没丝毫因仓卒成军,而致减弱,竟然比刚才攻胸而来的一击,更为凌厉。
时间不容思索。
“砰”的一声,掌、脚相击处爆出闷雷般的沉响,劲气爆泻。
田上渊哼了一声,应脚整个人往左抛开,喷洒出漫空鲜血。
龙鹰也喉头一甜,咯出一口血,一伤再伤,同时借势反旋开去,难以为继。
表面看,两败倶伤。
事实却是龙鹰争得了优势。
刚才田上渊逼龙鹰硬拼而不果,被龙鹰反客为主,架着他狠拼一招,孰优孰劣,显而易见。
双脚劲聚,且朝田上渊退开的方向侧倾。
弹射。
田上渊身不由主的被送往逾丈远处,刚立定,龙鹰贴地斜冲而至,一拳直轰。
田上渊不慌不忙,拔空而起,升上近两丈处,右手发出如刀斧般的锋利“血劲”,朝变成在下方的对手隔空劈去,角度、时间上的拿捏,精微准确,像龙鹰送上去给他试招的样子。
龙鹰一掌虚按地面,便那么改变方向,冲天而起,伸出两指,点向田上渊疾劈下来的“血手”。
交手至今,两人见招拆招,以快对快,中间没分毫喘息回气的空间。
落在下风就是下风,若两方各有绝艺,旗鼓相当,绝不犯错,极难平反。
田上渊应付龙鹰弹射之击,精妙绝伦,令他反守为攻,但仍是给逼上半空,且重蹈覆辙,不得不再硬拼一招。
劲气交击。
龙鹰是以更集中的魔气,去破田上渊高度凝聚的“血劲”,指掌相触的剎那,指气逆其“血劲”直注入田上渊右手的经脉内去。
“砰!”
龙鹰给劈得倒撞往地。
田上渊更惨,全身剧震,喷出第二口鲜血,最弊是龙鹰的指力偏阴偏柔,令他没法借得任何反震之力,足令他既脱离险境,又消去其去势,变得随龙鹰往下掉。
龙鹰敢肯定不可一世的田上渊,一辈子里尙是首次这般窝囊。
足踏实地,运转魔种,一个周天已驱除入侵的寒气,双拳朝上猛轰。
此击大有玄虚,右手魔劲,左手道炁,魔道分流,送田上渊一个他消受不起的大礼。然而甫发劲,立叫糟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