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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官婉儿以带点无奈的语调道:“这个谁都不用担心,他从来都是‘喜之者千金不惜,恶之者一芥中分’的人,怕永远不会改变。”
龙鹰心忖这就是一个全凭一己好恶处事的人,大才女的形容生动贴切。不过他对韦妃的“此情不渝”,有一天会为他、朝廷和天下带来灾难大祸。
马车从敞开的主大门重光门直入东宫,在上次胖公公偷偷带他来见李隆基经过的广场停下,不用转左到仓库和膳房区去。
上官婉儿的坐驾车,加入广场的车群去,成为停在两边百多辆马车的其中一辆,确是盛况空前,可媲美当年武三思于王府设宴款待突厥公主凝艳的景况。
东宫内传来阵阵喝采打气和近十骑蹄起蹄落的急骤响声。
上官婉儿道:“宫内的马球场,正举行马球赛,一边是李重俊、李裹儿、武氏的武延基、武崇训和武延秀,另一边是羽林军的马球好手。”
龙鹰心忖根据内定,李显三女,会分别嫁给武承业之子武延晖,武承嗣之子武延基和武三思之子武崇训,现在尚未结为姻亲,已打成一片,这藉联姻以达致李、武两家共同执政之计,不但成功,且成功得过了分。
龙鹰拉开车门,让大才女下车,顺口问道:“上官大家和本太医共乘一车,有讲有笑,不怕给人说闲话吗?”
上官婉儿苗条修长的倩影出现广场,立即惹得人人瞩目。闻言没好气的道:“不要忘记你是由王昱推荐给我的嘛!又没有人有法子找到你,不由我亲自押来,有其他方法吗?也不照照看自己现时的尊容,鬼才会怀疑人家和你有私情。”
一个形销骨立,高度则及得上龙鹰,太监模样的中年人,朝他们走过来,所到处,人人争着向他恭敬问好,益显他身份特殊。不过他瘦得不失硬朗,双目炯炯有神,使人不敢生出小覻之心。
上官婉儿道:“这个是汤公公,自小追随李显,是李显最信任的人之一,因李显受过多少苦,他便受多少苦,以前是共患难,现在是共富贵。”
汤公公隔远向两人打恭作揖,道:“上官大家好,这位定是能妙手回春,治好奚王之子令群医束手的怪病的神医王庭经先生哩!”
不要看他瘦削,却是中气十足,声如洪钟。近看更发觉他长在瘦肩细脖之上的头颅,不合比例的巨大,让人一见难忘。
龙鹰苦笑,改变声音道:“公公勿要夸我,只是凑巧碰对了。公公怎会晓得在万水千山外发生的事?”
汤公公步履少许蹒跚的来至两人身前,悠然道:“王妃想先见上官大家,太医便交由公公招呼。”
两个小太监及时赶到,领上官婉儿去见韦氏。两人虽明知汤公公要遣开上官婉儿,好来个独自盘查,偏是毫无反对之计。
上官婉儿去后,汤公公领着他朝重光殿的长石阶举步,闲话家常的道:“人说‘千军易得,一将难求’,公公却认为‘千将易得,一医难求’,远有春秋时期的扁鹊,着有《扁鹊内经》和《扁鹊外经》,惜已因战火佚失。近则有华佗,不但是观形察色的诊症高手,方药针灸,无一不精,最能流芳百世者,是其开腹之术。故扁鹊、华佗,能并称传世。据奚人所言,奚王之子所得怪症,使他未老先衰,可是经太医大人用药后,几个时辰立告霍然而愈,到现在长得比其他孩子更粗壮威猛。而太医留在奚国的十多天,几乎治好了远近来求诊者的所有奇难杂症,一剂起两剂止,不论新病旧患,无不霍然而愈,太医神乎其技的医术,定可与扁鹊、华佗先后辉映。但我们也知太医正伺候圣上,难以分身,只好央求上官大家,怎都要将太医请来。”
龙鹰放下心事,知对方没怀疑过自己是冒充的,一来自己的名位,是在五年前安排妥当,二来为奚人治病的事,事实俱在。随口胡诌道:“我怎敢与前辈大家比战?仗的只是累世传承的家学,加上对草药和药方的好奇心。哈!总而言之,四个子可概括小弟的所谓医术。”
汤公公领他步上长阶,三十多步石阶未至一半,殿内已传出请安问好的呼声,至少二、三十人一起发声,震得殿堂轰鸣迥响。
汤公公兴致盎然的问道:“究竟是哪四个字呢?”
龙鹰凑近他一点,故作神秘的道:“就是‘以毒攻毒’的四字真言。哈!”
汤公公失声道:“以毒攻毒?”
龙鹰好整以暇的道:“于小弟来看,人体内充斥各种毒素,幸好人有天然排毒的功能。用个比喻来说,人身正是个小天地,如外面的天地般,处处是大战场和小战场,一旦吃败仗,便是生病。哈!外面的那一套,可照搬到里面去。”
龙鹰丝毫不摆神医架子,显已争得汤公公好感,佩服的道:“难怪太医如鹤立鸡群,得圣上和胖公公重用,上官大家又对你推崇备至,许为‘天下第一神医’太医可否顺便为公公排毒?”
龙鹰明知这是随之而来的“后患”,亦知无法拒绝,幸好在奚国之旅的路途上,没有浪费时间,不但将《万毒宝典》读得滚瓜烂熟,又活学活用,且像神农氏尝遍携带的“百草”,对症下药是驾轻就熟。在入殿前扯着汤公公到台阶顶的一边去。装模作样的拉着他的手把脉后,道:“公公是否有双足肿痛之患?”
汤公公赞叹道:“太医确是医术如神,二十多年来,给我把脉诊症的所谓名医,少说亦有数百个,只有太医一矢中的。唉!此脚症困扰得我很痛苦,没有一晚是睡得好的。”
龙鹰心叫惭愧,他哪有这个能耐,只因刚才从他的步伐,看穿他双脚有问题。不过他的感觉和灵应,却非是扁鹊和华佗及得上,早凭直觉生出治病的灵思,道:“此病又叫脚气,是风毒的一种,源于五脏六腑的失调,长年的忧虑亦会形成此情况,就像敌势强大,长期给压在下风。”
汤公公诚惶诚恐的道:“有得救吗?”
龙鹰搂着他肩头朝殿门走,道:“待会小弟会使人送来十四剂药,早晚服用,如此七天之后,包保公公如脱胎换骨,下次小弟回神都时,公公已变成个大胖子。哈哈!”
汤公公骇然道:“太医要去哪里?没有太医,我怎办好?”
龙鹰道:“每隔一段时间,我便要深入灵山秘林采药,否则哪能弄出能为公公驱除风毒的药方?”
三十多个大小官员从前殿蜂拥而出,两人避往一旁。入门后,置有一桌,上放供人签名的名册,十多人正在轮候,有亲卫维持秩序。
龙鹰愕然道;“不是去为王妃治病吗?”
汤公公道:“三天之前,除尚药局的人外,听过太医大名者,怕只有区区数人,但多是从未有机会见过太医。但忽然间,太医之名传得沸沸扬扬,人人津津乐道,但最使我们震撼的是,当宗楚客宗大人向负责外事的人查询,方知奚王曾多次遣使臣到神都来,想请太医到奚国去,亦从奚人处获悉太医神乎其技的医术。奚人且告知他们,太医不单医术如神,兼且能知过去未来,又武技强横。在奚人眼中,太医犹如神人。如太医般出众者,理该名传天下,现在公公才明白,太医根本不慕名利。如华佗般不喜逢迎,不攀附权贵。换过别人,知有机会入殿去见庐陵王,怎会像太医般一脸不情愿?”
龙鹰心叫惭愧,他自是怕自己阵脚未稳下,给人看穿,有甚么情愿不情愿的?不过打蛇随棍上,是他的拿手好戏。道:“公公有所不知了,寒门家训,须紧守韬光养晦之道。公公可知扁鹊是怎样死的?他给秦武王治病,遭到另一太医的妒忌而被杀害。华佗亦被收监,曾打算把着作传给狱吏,狱吏不敢接受,华佗只得在临死前,把著作焚毁。小弟练武便是为这个原因,至少有防身的本钱。至于能知过去未来,只是笑话,皆因奉有密令,不得不装神弄鬼。哈!公公明白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