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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月当空(出书版)(518)



龙鹰心忖找得到才出奇,因为根本并不存在。本没甚么兴趣,又知弓谋精明过人,不得不多问一句道:“这边对此事有何看法?”

弓谋道:“我们是既震骇又兴奋,颇有节外生枝的感觉,不过未见其利先见其害,现在外面风声鹤唳,情况紧张,累得大江联偃旗息鼓,事事不敢张扬,免致被殃及池鱼。”

龙鹰道:“这两个漏网的魔门高手,姓甚名谁?”

弓谋道:“这个就不清楚,我是与两个七坛级的人闲聊时,听回来的。”

龙鹰问道:“另一件又是何事?”

弓谋双目放光的道:“另一件新鲜热辣,昨天才传来消息,‘岭南四大天王’的其中之一,被人在闹市行刺,且被斩下首级,刺客单独行动,成功后安然脱身。”

龙鹰道:“这个人与大江联有甚么关系?”

弓谋道:“精采处就在这里,所谓的‘四大天王’,事实上是岭南最大的四个人口贩子。这个被斩头的叫谢伏,是大江联在岭南的主要合伙人,是与香勒狼狈为奸的结拜兄弟。”

龙鹰暗想难怪香霸要匆匆离开,将对付自己的责任交给柔夫人。蓦然想起一事,问道:“杀谢伏者是男还是女?”

弓谋道:“这方面就不清楚,我是只知大概。听说刺客最令人惊异的,是虽身中多招,仍能像个没事人似的,以迅疾无伦的身影,连伤十多人后,突围逃走。”

龙魔心中一震,终于晓得剌客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花间美女。忙道:“大江联有何应对的办法?”

弓谋皱眉道:“这个并不清楚,但极可能交给杨清仁去处理,因为我见到有几个二十八宿的人物,今早乘船离开。”

龙鹰恨不得立即胁生双翼,飞往岭南去,和梦蝶一边谈情,一边大宰人口贩子和对付杨淸仁。他当年与花间女设计对付法明和莫问常时,建立了一套联络手法,比任何人更有找到她的机会。

再谈一阵子后,两人各自离开。

龙鹰一觉醒来,心中充满愉悦。

昨夜他梦到花间女,先是梦见一道一道的门,各式俱备,他将门逐一打开,终于在最后一道门内见到她,伊人坐在一个棋盘前,棋局进行了一半,他想看清楚点时,醒了过来。

唉!是离开的时候了。

在这里再待下去,不可能有甚么作为,动辄还被揭破身份。不过怎也要待至月会之后,看能否干掉洞玄子,为花简宁儿报一点仇。罪魁祸首当然是小可汗。

自听到有关梦蝶的事,对她的思念,宛如从沙漠涌出来的地底甘泉,没法遏抑。

飞霞阁阒无人声,外面传来秋虫的鸣唱,令他想起荒谷小屋的岁月。过去像落在手掌里的一撮沙粒,不管你如何努力握紧,仍会从指隙间漏走,包括痛苦和欢乐。

他从床上坐起来,忽有所感,那是单枪匹马的感觉,不单是指他现时的特殊情况,而是泛指整体的现状。不论你有多少战友和支持者,但是,最后还是单独一个人掌握着关键和秘密,其中的错综微妙,由于别人缺乏他的亲历其境,是没法完全掌握和明白的。

这个想法令他感到孤独。

为何以前从没有过这般的感觉呢?原因或在于过去十多天在大江联的经历,知得愈多,想法会不住改变,甚至迷失,且会将个人的感情投进去。

光是如何说服女帝同意他的看法,认同他的手段,便非常头痛。武曌绝不会如他般同情和怜悯大江联内的任何人,而一律视为叛逆或外敌。

如果他是铁石心肠的人,一切不成问题,问题在他不是这种人,受着感情的支配。

湘夫人的声音从外厅传进来,道:“徒儿快起床来见师父。”

龙鹰在湘夫人对面坐下,道:“徒儿要溜了!”湘夫人美丽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他,道:“溜到哪里去?”

龙鹰耸肩道:“当然是外面的花花世界,再不走怕有钱也没命去享受。”

湘夫人白他一眼,道:“真夸大!更是倒转来说,你才是那个使人没命去享受的人。”

龙鹰笑嘻嘻道:“做师父的,最重要是须以身作则,明辨是非黑白。被小徒干掉的那个小子,叫害人终害己。哈!师父勿以为小徒在开玩笑,我今天立即走,如果师父不给小徒安排舟船,小徒泅水也要离开。”

这叫以退为进,一方面令对方不怀疑自己对月会另有居心,且可争取早些儿离开。趁武曌以为他需要三个月的时间,溜往岭南去与花间女并肩作战。湘夫人不悦道:“还要胡闹,你当是小孩子玩游戏吗?”

龙鹰摊手道:“留我在这里,有什么意思呢?”

湘夫人差点语塞,没话找话说的道:“你至少该待宽公回来后,才做决定。”

龙鹰奇兵突出的道:“师父和柔夫人是什么关系?”湘夫人双目杀机一闪即逝,冷冷道:“你说话要检点,不要胡言乱语。”

怒气从龙鹰心底里涌出来,源自对人性丑陋一面的愤慨,光火道:“你当我是第一天出来混吗?柔夫人与你虽在作风上有出入,媚术却是如出一辙。我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,第一天已踏入你们精心布置的温柔陷阱,我宁愿面对的是真刀真枪,也不愿对着杀人不见血的手段。召我到总坛来就是要害我吗?一个是这样,另一个也是这样。”

湘夫人不嗔反笑,柔声道:“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?柔夫人又怎样害你呢?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子,昨天她帮了你一个天大的忙,还冒着开罪白清仁之险,你晨早起来便已派她的不是。”

龙鹰晓得她是以柔制刚,他却是得理不饶人,原因在他是真的想立即离开。唯一可令他留下来的,是要在月会上击杀洞玄子。但不论他对自己如何有信心,在见过洞玄子后,心中清楚成功的机会是微乎其微,他怎都不能像对付薛怀义般,斩下他的首级,即使能重创他,亦难以在众目睽睽下不留手的置他于死地。一个不好,被他邪术所制,便是阴渠里翻船,毫不划算。

倏忽间压下怒火,晋入魔种之境,沉声道:“问得好!表面看,柔夫人对我好得没话说,便像师父,派康康来对付我,还说甚么禁不起她的哀求,事实上却不知在我身上弄下什么手脚,这方面,我比任何人都清楚。接着大老板指使他的二女儿来害我,令我整天热欲难熬,更抵不住你们邪门的异术。因着复真的事,你们根本不愁老子不自动送上门去,故此前晚师父亲自出手,逼复真交出翠翠,又不见你如此对付夫罗什那小子?柔夫人一见小弟,立即施展媚法,目的就是要将玲莎安置到我身旁,对我肯定有害无利。虽然我仍弄不清楚你们这般做的目的,却清楚不会是好事。你给我通知花俏娘那骚货,对玲莎,小弟是无福消受,敬谢不敏。”

说毕这番话后,整个人松弛下来,过去几天的紧张和不安,像滔滔大河般倾泄了。

自花简宁儿葬礼之后,支配他的是情绪而非理智。直至刚才一刻,还一心想杀死洞玄子,因只有如此方可减轻心中的内疚,但这却是不切实际的想法,除非将他和洞玄子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作困兽斗,否则要杀洞玄子便如杀席遥或法明般的困难。奇怪的是这个想法在过去多天里一直支撑着他,令他感到留下来是有意义和作用的。

昨天中了柔夫人的媚术,有着当头棒喝的效果,使他回复理智,晓得不单有吃败仗的可能,且绝不可以感情用事。花简宁儿之死对他的打击既深且重,令他陷于情绪大起大落的波动里,还刻意寻欢作乐,麻醉自己。幸好终于清醒过来,不再囿困于私人恩怨中,而是以大局为重。

此地已是不宜久留。

在如今的情况下,忽然要走。道理是说不过去,幸好还有最后一招,就是耍无赖。

湘夫人敛起笑容,道:“高奇湛和你说过甚么话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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