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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鹰道:“我们的防御似强实弱,之所以暂时还挡得住,全因敌人一时间没法攻破我们布在河里的水中拒马阵。但只要敌人建成木筏,一边从石桥大举来犯,牵制着我们的主力,然后趁夜乘木筏逆水而来,以大木盾挡箭,以利斧砍掉拒马阵,只要破开一个缺口,便可蜂拥而来,我们纵然多上二百多人,能挡多久?我们少一个人,便减弱一分力量,但对方则是后续力无穷,谁胜谁败,显而易见。”
包括皮罗阁在内,众人无不色变,只有万仞雨和风过庭仍是轻轻松松的,因知龙鹰必有应付之法。
龙鹰现出侧耳倾听的神态,道:“你们听到吗?在河水下游处,正传来伐木造筏的声音,怕仍要一段时间,方可进行夺河之战,哼!只要我们挺至后天清晨,这一仗便是我们赢了。”
万仞雨骂道:“还有很多时间吗?”
龙鹰笑道:“我的办法是令敌人今夜没法动手,我们则可到帐内倒头大睡,睡至日上三竿,才再出来与敌周旋。当然,须劳烦我们的白族兄弟,做点苦工,但搬搬抬抬,怎都好过与敌人动刀动枪。”
风过庭淡淡道:“火攻!”
龙鹰道:“还是公子福至心灵。今早虽下了场毛毛雨,可是风城风高物燥,只要以少量火油引火,可烧他娘一个痛快。敌人遗留下来的,有大批的木材、营帐和杂物,我们便请白族兄弟,布下两重火线,第一重布于石桥外,沿河的南岸设置,烧起来时敌人当然难以逾越,最厉害的是可冒出大量浓烟,随风往东南方扩散,使敌人吸足一晚烟气,视野不清,有得他们好受的。”
皮罗阁赞叹道:“这么简单又有奇效的妙计,为何我们偏想不到?鹰爷的脑袋,确非一般人的脑袋。另一道火线又设在哪处,有何作用?”
龙鹰道:“另一道火线设于原城墙的位置,在适当时机淋上火油,让它可立即起火,以阻截敌人的追兵,敌人破掉我们的水中拒马阵,我们便装作仓皇撤退,还弃下弩箭机和投石机,让敌人误以为我们自知不敌,退返第三层台地,那时我们便可展开绝地反击的策略,姑且名之为‘王堡计划’。哈!我们不是看到曙光,而是胜券在握。”
火线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大火龙,横亘石桥外,浓黑的烟随风卷旋,往东南扩散,际此天寒地冻之时,又隔了道石桥,他们仍感到火灼的热力。
石桥河的下游,亦被烟雾笼罩。
夜栖野喃喃道:“我忽然感到眼困,失陪哩!”掉头朝后一道尚未燃点的火线内的营帐举步。
所有鹰族和蒙舍诏战士,均已返城内的营地休息,伤兵则被送往王堡,现时仍不住搬来易燃杂物,扔进火线去的,都是甫到达的白族兄弟。对宗密智和蒙巂、越析联军,他们有倾尽三江五河之水也不能清洗的仇恨。今次大部分来助守城的白族战士,已因宗密智而变得一无所有,绝不将生死放在眼内。
箭楼上亦换上生力军。
“鹰爷还认得我吗?”
四人闻声转过身去,一个大汉偕两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少女,正欢天喜地的向他们施礼。
万仞雨和风过庭均感颇眼熟,觅难天则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们。
龙鹰哈哈笑道:“原来是哥朔老兄,你的摊档已被夷为平地,还带两个俏伙计回来干什么?”又向觅难天道:“我们在市集的露天食堂,便是他的摊子。”
万、风两人终记起他,含笑打招呼。
哥朔见龙鹰不单认得他,且一口叫出他的名字,感到大有光彩,感激的道:“我们从小福子处得悉留光顾过我们的三位大爷,就是救我们的大英雄。小齐和小泓本被拘禁在洱西,全赖恩公们助我们逃脱,我才得和小齐、小泓重聚。所以听到可回城帮手,我们夫妻三人想都不想就回来了,至少可当你们的炊事兵。”
两女激动得流下热泪。
万仞雨道:“纵然逼走敌人,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,风城仍难恢复以前的光辉,你们有什么打算?”
哥朔兴奋的道:“我们已推举出新的族长,并在洱西觅地兴建新城,族长还嘱我向三位大英雄为新城求个名字,沾点各位的福气。”
又道:“这里死了这么多人,想想有多少冤魂野鬼,便谁都不敢回来。”
龙鹰欣然道:“想好再告诉你。”
哥朔道:“不敢阻四位爷儿休息,我们放火去了。”
言罢与两女齐心合力提起放在地上的一大箩靴子,兴高采烈越过他们,朝石桥急步去了。
觅难天道:“不知是否听你们说多了,我开始相信命运。”
风过庭道:“你以前不信吗?”
觅难天颓然道:“不是不相信,而是不愿去想这种虚无的东西。我自少是个不祥的人,刚出世便遇上战祸,家破人亡,全赖一个武功高强的忠仆,携我杀出重围。我的基本功夫是由他打下来的,可是在我十二岁时,他与地方的帮会发生冲突,被围殴致死,我躲在一边看着,却是毫无办法,五年后我重返该地,一夜间尽杀该帮二百多人,自此在吐火罗声名鹊起,且得一个王侯聘任,享尽富贵和美女,但厄运却没离开我,主子因开罪了君王,招来诛家灭族之祸,我凭武功独自逃生。唉!那种感觉有如亲眼看着师父惨死眼前。”
三人都听得呆了起来,觅难天不论外形武功,都予人能纵横天下的威势,想不到竟有如此可怜的身世和悲痛的过去。
觅难天续道:“一来是被吐火罗王下旨追杀,而我亦想离开伤心地,遂努力学习汉语,希望往中土闯天下,岂知去不成中土却到了吐蕃去。嘿!对美女我是很脆弱的,钦没送我的两个波斯女令我是死心塌地的迷恋。唉!是我害死她们,若没跟过我这不祥人,她们不会死得如此不堪。”
龙鹰等明白过来,觅难天杀张鲁后愁怀难解,是因被张鲁勾起心事。同时亦明白钦没参与人口贩卖的原因,美女的威力,一点不在富贵荣华之下。
觅难天道:“我现在是三十五岁,算过了半辈子,但当我看到她们狼藉不堪的死状,我晓得下半辈子也完了。鹰爷邀我守空城,我当时在想,有如此美丽的一座山城作为葬身之地,怎都好过曝尸荒野。”
风过庭道:“现在肯定不用殉城,你对自己的想法该是改变的时候哩!”
觅难天道:“鹰爷曾数次指出,我未来的运数会大有改善。只不知究竟是随口安慰我,还是真的有预知的能力?”
龙鹰道:“我不知道算否是未卜先知,只是的确有个离奇的感觉,就是我们绝不是凑巧碰上的,没有你,我们极可能已守不住风城,而你更是整个安排里最巧妙的一着,没有你,我们根本不晓得张鲁这个人,不明白他能起的作用。既然如此,觅兄正是我们命运的一部分,所谓有福同享,有祸同当。南诏事了后,随我们回神都去吧!”
觅难天点头道:“干掉钦没后,我再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的,便随你们到中土去一开眼界。”
接着又道:“大家是共患难的兄弟,可是我到这一刻仍不明白你们因何到这里来,像与宗密智有杀父之仇的样子。使人尤其不解的是,你们显然以前并不认识月灵公主,却似晓得连她兄长都不晓得的事,公子又要娶之为妻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
龙鹰搭着他肩头,朝风城的方向举步,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但一定会告诉你。我们现在先去好好睡一觉,将来找一天大家摸着酒杯底,细说前因后果,那时包保你对造化弄人的情况,深信而不疑。”
第十三章 宿世姻缘
龙鹰进入大方帐,似进入了另一世界,外面的战场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。宽广十多尺的地面,铺上地席和羊毛毡,一盏风灯高挂帐顶,柔和的色光填满帐内的空间,窝心温暖。丁娜、丁慧和丁丽三女,拥被而坐,正听着小福子眉飞色舞详述洱西新城选址、奠基等诸般情况。年纪最小的丁玲在一角睡着了,秀发散乱地覆盖着被子,自具惹人遐思的动人美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