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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鹰闻之肝肠欲断,说不出话来,不知如何安慰她,更知不论说什么,亦无补于事。凄然道:“我是不会放过默啜的。”
玉雯用尽所有力气抱紧他,双目射出绝不该出现在她眼内的恨意和坚决,停止颤抖,以近乎冷酷的声音道:“为玉雯送夫人和玉芷返家去好吗?”
龙鹰骇然道:“你要到哪里去?”
玉雯像说着与自己没半点关系的事般,平静的道:“我要完成夫人的遗愿,代她送国书到回纥去,这是我陪伴她们的最后一刻,现在须立即起程。”
说毕缓缓移开,不看他一眼的出帐去了。
不知为何,龙鹰感到一阵心寒,离开停尸帐后的玉雯,将变成一个他再不认识的人。
目送回纥部队偕玉雯离开远去后,他们也动程返龟兹去。沿途大家都失去说话的兴致,虽是阳光普照、春暖花开之时,仍驱不去众人心底的寒冬。
龙鹰特别沉默,拒绝吃东西,对其它事不闻不问,万仞雨等体会他心情,任由他迷失在自己的伤情里。
到黄昏扎营时,龙鹰离营到河边一块大石呆坐,思潮起伏,事实上他并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,只是脑海不住泛起彩虹三女的音容笑貌,彩虹坚持在沙漠洗澡的旧事,当日感到不知好气还是好笑,已变为令人心碎的回忆。
从懂事开始,他从未受过如眼前般的沉重打击,那种回天乏力的沮丧无奈,那种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准备,仿如晴天霹雳的震撼,将他完全击倒。
他惨吃了一场败仗,而后果是他没法接受的。
花秀美来到他旁,挨着他坐下,递上一个包子,轻柔的道:“吃点东西好吗?”
龙鹰心中生出歉意,自然而然探手搂着她香肩,道:“我要秀美喂我吃。”
花秀美面露惊喜神色,娇呼道:“鹰爷回复正常了。”
龙鹰不好意思地微一点头,用口接着她撕下送来的碎块,用心的咀嚼。叹道:“对她们的死,我须负上部分责任,太低估军上魁信了。”
花秀美送来另小块包子,螓首枕到他肩头,道:“千万不要怪责自己,只要你想到自己肯为她们牺牲性命,便如你为大兄和我们的战士那么的不顾一切,便可问心无愧。人生总有事情是始料不及的,谁想到遮弩会忽然背叛娑葛,引狼入室呢?”
接着坐直娇躯,道:“他们来了!”
风漠、胜渡、荒原舞、万仞雨、风过庭和盛江云来到石堆处,散开各寻平滑的石头坐下,见到他肯吃东西,无不露出欣悦神色。
万仞雨道: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龙鹰现出苦涩的笑容,亦在心中问自己,该怎办好呢?不过脑筋确实开始活跃起来,因着魔种的特性,沉浸在仇恨里是最不利的选择,会令道心失守。幸好已过魔极的阶段,否则走火入魔毫不稀奇。
振起精神道:“怎会忽然造了个木筏出来,且是个巨型的木筏?”
风过庭道:“终于回复正常了,从未见过你的脸色如此难看,双目更不时露出凶光。”
龙鹰苦笑道:“有这般可怕吗?”
风漠道:“我们是错有错着,也是不幸中之大幸。”
他们为让胜渡参与,说的是突厥话,连番出生入死后,对胜渡早去除戒心。
众人忽然沉默下来。
龙鹰大讶道:“为什么欲言又止的?”
花秀美柔声道:“由秀美代他们说吧!出事那晚前的黄昏,彩虹夫人忽然召庄闻大人去说话,说自在那处安营后,不时有心惊肉跳的感觉,恐是有敌来犯的先兆,嘱他与万爷和风公子商量。”
龙鹰明白过来,心抽搐了一下。
万仞雨道:“我们商量过后,均感到夫人的感觉有道理,皆因第二天便进入山区,将天石交给来抢的马贼,他们仍难以运走,何况过山区后便是弓月城,是突骑施人的地头,那时怎想得到遮弩会背叛娑葛?”
风漠道:“刚好我们的营地处于内围,倚河而设,河边有几排树木,解决了如何将天心运走的问题。为了省点工夫,树有多高便用多长的木,瞒着突骑施人造了个大木筏,藏在岸边的林地里,又将黏矿烧成熔液,只待马贼来攻,立即依计行事。”
万仞雨接续下去道:“到你们的营地传来号角声,还以为你故意为我们制造混乱,好让我们动手采天石,哪想得到真的有敌来犯?由于突骑施人在营地四周掘有陷坑。又堆土为墙,加上八百战士精锐至极,根本没想到会被人攻破,于是不理一切的继续开采乌金,公子亲自下手,只插了六剑便破开缺口,真令人难以置信,石内确有石核,有如大卵石。我们花了一番功夫,终取出天石之心。”
龙鹰失声道:“你们竟成功采出乌金?”
万仞雨道:“正是如此,还将破口封好。我们躲在大方帐内,茫然不知在多轮冲击下。突骑施人已支持不下去。”
风过庭道:“此时我们的人,发觉对岸出现敌人,渡河攻来,遂以箭矢紧守河岸。我们也发觉势色不对,来犯的非是只得二、三千人的薛延陀马贼,而是过万的突厥人。遂带着乌金,登上大木筏。冒死突围。其它的,我不想说下去了。”
龙鹰目光投往垂头丧气的胜渡。
胜渡颓然道:“我已失去铸造天剑的心情和勇气。”
花秀美拍拍龙鹰手臂,轻轻道:“你那‘龙鹰笑赠’的小铁牌,亦给送入天石的空核去。”
荒原舞淡淡道:“真想见到默啜看到这四个字时的表情模样。”
风过庭道:“我们是有得有失,是否仍要到碎叶城去呢?”
万仞雨道:“在没有掩饰下,到碎叶城只是自陷险境,兼且碎叶城现在当是风声鹤唳,人人自危,我们到碎叶城再没有意义。”
龙鹰沉吟道:“暗的不成可明来。娑葛受到三重打击,首先是失去立威的天石,其次是痛失猛将精兵。最后,也是最严重的,是遮弩的公然背叛,使他在实力和声威上大幅减弱,且要活在突厥人随时来犯的阴影里。有了遮弩,默啜等于对娑葛的虚实了如指掌,一旦发动,娑葛只有吃败仗的分儿。”
荒原舞鼓掌道:“鹰爷终回复本色。”
花秀美关切的道:“那如何明来呢?”
龙鹰道:“娑葛刻下最恐惧的是再树敌人,所以只要以我的名义,修书一封,表面说得客客气气,事实上却是逼他立即将‘乐衣’归还龟兹,否则老子绝不饶他,包保他给吓得屁滚尿流,立即派人送‘乐衣’到龟兹来。信中还列出期限,我们会在龟兹逗留十五天,看他是否听教听话。到时和阗河也该复流了。”
风过庭道:“他不听话又如何?”
花秀美冷冷道:“由得他不听话吗?”
盛江云同意道:“他再没有开罪我们龟兹人的资格,在道理上更说不过去,此次累得我们大批战士阵亡,他再站不住脚。”
龙鹰问道:“他们的遗体?”
盛江云道:“我们已派人到战场处理,希望可寻回庄闻大人,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。”
龙鹰道:“我们就利用这十五至二十天的时间,铸制两把天剑。”
胜渡沮丧的道:“我已失去铸剑的斗志和勇气。唉!死了这么多人。”
龙鹰双目魔光剧盛,闪闪有神,一字一字的缓缓道:“刚好相反,你会比以前更振作,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使命,铸成后的两把剑,一把命名‘彩虹’,另一把叫‘玉芷’,你明白吗?”
胜渡的眼睛亮起来。
龟兹的铸剑技艺,除黠戛斯外,在西域是最先进的。他们的制铁工艺,在汉代时从中土传入,加上天山矿藏丰富,令铸造业蓬勃发达。
最出色的铸造场,位于王堡之内西南角的作坊,最令胜渡赞叹的是“火龙窑”,长达二十丈,由十三个窑炉组成,一边设鼓风机,另一端连接主炉,每个窑炉均下设送入燃料的开孔,能在短时间内凭鼓风机,将主炉加热至能熔解铁石的高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