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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月当空(出书版)(335)



花秀美倏又停止,俏生生立在他身前,眯着美目横他一眼,道:“好玩吗?”

龙鹰叹道:“你是从洛水来的女神。”

花秀美道:“我们龟兹乐派源远流长,最为你们中土人所知的,是中土北周时期的苏祇婆,将我们的乐理‘五旦七声’传往中原,成为你们‘燕乐’的二十八调。”

龙鹰道:“竟有此事。”

说毕自觉地观赏其它壁画,虽没说话,却是迷醉其中,说不出话来。

花秀美像变成个天真的小女孩般,在他身旁解释道:“四十八幅画,绘的是一套完整的舞蹈,包含了所有基本姿态,学不好这套入门的功夫,是不准学习其它的舞蹈。练好了,其它的彩帛舞、花绳舞、缨络舞、顶灯舞、顶碗舞,莫不易如反掌。”

龙鹰哂道:“只花大家的身体美姿已够好看,何需辅助的工具?”

花秀美没好气道:“真拿你没法,哪有这般直说女儿家的身体好看的无礼话?偏又没法生你的气。”

龙鹰转过身来,盯着她道:“为何没法生气?花大家会生气吗?”

花秀美白他一眼,道:“不答你。我已尽过招呼的责任,明天还要一早起程。待秀美送鹰爷回东堂休息吧!”

在日出前的暗黑里,龟兹城东面城门降下,开路的龟兹兵队形整齐的驰出,左转北行。

运送天石的且末部队。换回轻便的本国军服,精神抖擞的紧接出城,骆驼换成借自龟兹人的战马,载天石的车子改由四匹骡子拖拉,仍由铁刚负责驾车,但傍在左右者换上了突骑施的骠悍战士。

彩虹夫人三女改乘马车,帘幕低垂,看不到车内情况。

与马车并排而行的是个雄伟的突骑施将领,神态阴沉,双目寒芒烁动。显非易与之辈。

龙鹰和荒原舞蹲在城外一个山头,遥观队伍的情况。

龙鹰道:“精跳奇?”

荒原舞道:“正是此人,算得上智勇兼备,属娑葛倚重的人之一。”

龙鹰道:“娑葛最倚重的,是否亲弟遮弩?”

荒原舞看着舞乐团的队伍,追在送天石的队伍后,走出城门,大部分为马车,骑马的多是护送的龟兹战士。又或懂骑术的男舞伎。闻龙鹰之言道:“可以这么说,也不可以这么说。”

龙鹰道:“娑葛和遮弩出了问题吗?”

荒原舞道:“我是听回来的,遮弩近年来每战必胜,最辉煌的一役。是攻打你们在玉门关之北的火烧城,只半个月时间,便攻陷坚固的城池,还斩下守将首级。令遮弩在族人心中的地位大幅提升,隐有盖过娑葛之势。”

龙鹰点头道:“功高震主者,从来没有好下场。”

荒原舞道:“表面看来。两兄弟之间并没有问题,但我却看出他们正为切身私利,在明争暗斗。”

龙鹰喜道:“快说来听,看可否有利用之处。”

荒原舞道:“首先是遮弩率领自己的部队,到了弓月城,摆出能与娑葛分庭抗礼的高姿态,我不信以娑葛的暴躁,按捺得住对此的不满。”

龙鹰道:“还有呢?”

荒原舞道:“还有就是他竟私下来向敝主求亲,要娶舍妹为妻。”

龙鹰想起昨晚花秀美动人的舞姿,短暂而甜蜜,心忖这位龟兹首屈一指的歌舞乐大家,实是塞外最珍贵动人的私产,难怪不论默啜、娑葛、遮弩等最具权势的人物,均想染指。

龙鹰道:“遮弩斗得过娑葛吗?”

荒原舞皱眉道:“表面看,该仍差一大截,真不明白遮弩的胆子为何变得这么大。”

龙鹰道:“任何不合理的表象,背后必有个合理的原因。会否是独解支在后面暗里支持遮弩呢?咦!不对!”

两人四目交投,均现惊异之色。

龙鹰深吸一口气,道:“支持他的该是默啜才对。我的娘!我太轻视默啜了,这混蛋的政治手段,可称冠塞外。简简单单的一招,扣留我们的迎亲团,已扳回失利于孙万荣一役的颓势,如能夺得天石,又使回纥和突骑施开战,加上遮弩甘于作其走狗,说不定真能完成他的大业,成为塞外唯一的霸主,那时我们也抵不住他。”

荒原舞佩服道:“真古怪,你来此不到两天,本模糊不清、错综复杂的混乱情况,立即有水落石出之感。事实上到现在我仍不知你如何可为我们取回‘乐衣’。至于要杀参师禅,更是近乎不可能。可是我总有个直觉,一切不可能的事,最后都会给你办到,就像那次收拾尽忠和孙万荣。”

此时两队人马已去远,只见踢起的尘土。

龙鹰拍他肩头,笑道:“或许一切早注定了,我只是代老天爷执行。哈!工作的时间到了。”

两人退下山丘,在山脚的密林寻得战马,踏镫坐上马背,朝北驰去。

第十三章 天山猎族

天山山脉雄据高昌、焉耆和龟兹之北,从西北往东南走,横贯整个包括突骑施、回纥、突厥的辽阔地域,形成复杂多变的地势,亦成各国的分隔和天然屏障,其中沙漠、绿洲、草原、丘陵相邻,河溪贯流,湖泊点缀,成为各大小游牧民族生活逐鹿的场所,自古已然,到今天仍没有改变。

天山横跨塔克拉玛干北面达三千多里,宽三百多里,由数列褶曲断层的山脉组成,形成多处陷落的山间盆地和深谷,山内冰川密布,北坡长着茂密的云杉林,南面龟兹等国所在之地,则是片片山地草原。

从龟兹到碎叶城,道路并不好走,须沿天山山脚西行,越过龟兹河的支流,抵达拨换河的东岸后,沿河转往北行,越过山区再朝西北走,直至抵达区内最大湖泊热海。碎叶城就在热海西北百多里处。

荒原舞领着龙鹰,纵骑在草原上驰骋,这大片谷地平川,在北面天山雪峰林立下,林木葱郁,绿草如茵,松塔剑指蓝天,牧民的帐篷和点点牛羊零星散布。

龙鹰茫然不知荒原舞要领他到哪里去,而这处是他的地头,当然信任他的看法。在这广阔复杂的地域,要找寻一股数千人的马贼,等若大海捞针,什么灵应都派不上用场。

黄昏时分,来到一道河流的东岸。此处已属天山山脚的山区地带,丘陵起伏,河流则来自天山的河谷,在夕阳初落,晚霞刚现的一刻,河水反映着金黄的色光,非常迷人。

看着滚滚流水,龙鹰赞叹道:“经过塔克拉玛干的旅程后,见到水我便心生狂喜,这么急湍的水流。蕴藏着能与干旱对抗的超凡能力。”

荒原舞指着北面的冰峰道:“你尚未见过这里冬寒的情景。现在是初春时节,春天太阳将冰川的积雪消融,雪水从高山经峡道河谷从北面泻下,令草原山野的大小河流回复生气,草原也从沉睡里苏醒过来,花开遍地,处处生机。盛夏是我们最欢乐的时光,和阗河水重新贯穿沙漠注入塔里木河。”

龙鹰心忖必须在和阗河复流之际,通过绿色捷道赶返高原去,否则将没法目睹自己的孩子从心爱的女子身上现身人世。问道:“我们要到哪里去?”

荒原舞道:“要掌握边遨的行踪。凭我们两人绝办不到,须找能者帮忙。来吧!”

两人策骑北走,进入山区。此时天色渐暗,愈来愈难走,两人牵马而行,幸好荒原舞对这一带乃识途老马,又有月儿照路,午夜前,终于抵达一个深藏山内的河谷。

抵达谷口前。高处传来尖锐的口哨声,荒原舞止步停下,嘬唇发出哨叫,这小子不愧是能歌善舞之人。口哨声也比别人悦耳动听。

忽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,着地后化为人形,竟是个穿着猎人装束的年轻小伙子,见到荒原舞。便毫不犹豫地抢前与他拥抱。

两人亲热的说着龟兹话,龙鹰听不懂半句,只知两人相见甚欢。显然是关系密切良好。

荒原舞又介绍两人认识,说的是突厥话,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属天山族,此族散布天山山区内,以打猎维生,全是出色的猎人,个个身手不凡,至此龙鹰方明白荒原舞因何领他到这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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