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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鹰续道:“不瞒夫人,黑夜和白昼对我来说没有丁点儿的分别,我精确的计算过时间,只要依我的驼速,明天太阳出来时,夫人会看到令你惊喜的景象,便当是本人送夫人一份只有在沙漠才变得那末珍贵的礼物。”
不独是“首当其冲”的彩虹,在旁听着的庄闻和玉雯、玉芷两个俏女郎,亦听得发怔。龙鹰随口说出来的这番话,不论遣词用字,字里行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强大信心,均与平时的他大有分别,像变成了另一个人。不知龙鹰因面对“死亡之海”严厉的考验,处于魔极的状态下,自然而然显露出中土邪帝的本色气魄,不战而慑人。
又露出雪白的牙齿,道:“夫人和两位姐姐跟在本人身后好吗?让我做夫人的亲兵。”
彩虹软化下来,点头答应。
龙鹰大喝道:“兄弟们!起程的时间到了。”他的声音从队头传至几看不到的队尾,回荡夜空。
众人轰然答应,连骆驼们也以鸣叫响应。人人晓得绿洲在望,士气情绪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。
连万仞雨和风过庭,也没想过龙鹰的所谓赶路,会是这么赶。
他便像骑的不是骆驼而是雪儿,展开黑夜飞驰的本领,高举火把,不住朝沙漠挺进,过丘下丘,左弯右折。而众驼一如所料般,一头跟着一头,且愈奔愈兴奋,愈跑愈快。
没有了炎阳的烧烤,人也精神起来。
龙鹰并非随意使整队人随他急进冒险,而是记起在库姆塔格,敌人正是以这种速度方式,日夜不停的追赶他,差点累死爱马雪儿。这该是秘人催驼的奇技,他只是从秘人处偷师,晓得骆驼有此本领。
开始时人人动魄惊心。不过半个时辰后,仍没出岔子,便习惯了,还感到以此速度,确可在两、三个时辰内,走毕过往整个白昼五个时辰的路途。
天亮前,驼蹄踏的再不是松软的沙子,而是较紧实的砾石地。在过往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的日子里,如此变化,本身已足令人欣喜如狂。
两边忽然高起来。像走进山坡间的低地,虽仍看不清楚,但已知正走在干涸了的河床上,首次晓得没有偏离捷道,误入歧途。那种喜悦和安心,是没法形容的。
到天色微亮,龙鹰抛掉火把,放慢驼速,领着彩虹夫人三女首先离开河床。奔上岸旁一处贲起的土坡上。
三女同时“呵”的一声惊呼,不能相信地看着眼前美景。
凹凸不平,岩石裸露,盐渍密布的河床。向前延展十多丈,开始见到零星从灰黑的泥土长出来的芦苇,然后愈变茂密,胡杨、红柳、不知名的针刺植物夹杂其中。又往两岸发展,再往前百多丈,水光闪闪。断去的河水从地底冒出来,继续未完成的旅程,朝前蜿蜒而去,淌流灌往里许外的绿洲,那处树木成荫,青草萋萋,在眼前如巨鸟展翅,左右扩展各三、四里,前方则似延至地平尽头。
只要想想眼前流动的河水,来自千里之外昆仑山的冰川,便使人生出与大地血肉相连的感觉。
这是居于神都内的人,永远感觉不到的。
其他人策驼来到他们后方,自然而然往两边散开,争睹令人目眩神迷,激动不已的沙漠净土。
没有人吭一声,怕骚扰绿洲神圣的平静。
天地被一层奇妙的光环笼罩,天蓝地绿,融洽和谐。
龙鹰待人和驼齐集后,以学回来的且末话大叫一声:“上!”领先奔出。
由上至下,人人变成了顽皮爱闹的儿童,抱着赤子之心,朝绿洲仿如母亲的怀抱投过去。
那种畅快酣美的感觉,远超出任何言词的描述能力。
这明显是尚未屈服在沙漠淫威下,从春夏保留至今天的河段,抵绿洲后,河水除主流外,还分岔为溪道,往两边扩展,形成绿洲大大小小十多个湖泊,主流向北再流淌二十多里,化为径长半里的大湖,才消失在绿洲边缘,此外又是一个接一个高耸的新月形沙丘,沙浪起伏无限。
龙鹰、万仞雨和风过庭首先抵达这个大湖,湖畔被数亩胡杨、耐旱奇树、多种不知名的沙生野草环绕,认得出来的是碧绿油嫩的香蒲草。胡杨树高达三丈,完全隔绝了沙漠的热浪和风沙。
绿湖栖息着野兔、鸟儿、野鸭、蜥蜴各类野生动物,为这荒芜的地域添上蓬勃的生机。若闭着眼直走到这里才再睁开,肯定不相信这是“死亡之海”内的美景。
这段和阗河道的水深及腰,却颇为湍急,河床是一片片的沙质地,踏下去会脚陷其中,拔出来并不容易。
三人就那么脱掉衣服,投进湖水里,远处传来呼喊欢叫的声音,不用看也知人人投进大小湖水里,忘情地享受沙漠里的奇迹,没有东西比清澄的水令人更兴奋,阳光也顿然变得友善可亲。
三人只穿短犊鼻裈,泡在湖边的水里,洗涤衣衫。龙鹰见最接近的且末人亦在数里之外,早脱掉面具,享受真脸和冰寒湖水直接接触的无上滋味。
龙鹰若无其事的道:“万俟姬纯后脚走,我们便前脚到。”
万、风两人像听不到他的话般,继续洗刷衣物。他们的三头骆驼,被卸下鞍架货物,在不远处喝掉大量湖水后,开始对湖畔丰美的水草展开扫荡。
龙鹰将扭干了的外袍随手一抛,准确无误地挂在一株大树的横干处,往后仰身,在水里载浮载沉,续道:“我嗅到她熟悉的气味,她是故意留下气味,让我晓得逃不过她能驭龙的纤手。哈!又辣又漂亮的娘儿。”
万仞雨从水里拔身而起,坐到一块岩石去,双脚仍浸泡在湖水里,现出阳光般的笑容,从容道:“她凭什么敢来惹我们呢?”
风过庭从湖心泅泳回来,道:“这妮子绝不可小觑,我们三个脑袋加起来,可能及不上她随意想出来的东西。如非她不能知己知彼,不明白龙鹰是怎样的异物,我们恐怕早已归天。”
万仞雨狠狠道:“这家伙根本不算是人,怎可能嗅到她的气味?还认得是她的气味?她绝不会是孤身一人,因为是来开战而非陪睡觉,那你有嗅到其他人的气味吗?”
风过庭沉吟道:“她在试探龙鹰。”
万仞雨道:“对!给公子提醒,我明白了。正因她仍摸不清楚龙鹰的能耐,故特别留下气味,如果我们立即变得如临大敌的样子,她便知龙鹰的鼻子,不会比她的差。哈!好计!”
风过庭向正轻松写意、半浮水面的龙鹰道:“我从不会羡慕别人,你是唯一的例外。”
龙鹰仰望没有半朵云的天空,大讶道:“风公子本身已是人中之龙,小弟有何值得你羡慕之处?女人确似比你多一点,却无关幸运或手段,只因公子曾经沧海难为水,别有怀抱。”
万仞雨责道:“还要提这方面的事。”
龙鹰道:“这叫有福同当,至少可为他分担些许。”
风过庭道:“有些事,发生了便永远没法挽回。”
万仞雨分他神道:“我也想知公子羡慕这家伙什么。我倒非常满足现在的自己。”
龙鹰浮往岸边,站直身体。
风过庭道:“我们的世界是怎么来的呢?”
两人听得摸不着头脑。
万仞雨沉吟片刻,点头道:“确有其玄机妙意。我们从娘胎钻出来后,便置身尘世之间,逐渐长大,心境随识见不住变化,到最后形成习惯和牢不可破的诸般信念,境由心生。所以没有一个人的世界,是完全相同的。我晓得公子羡慕这小子什么了,只是气味的世界,我们和这小子已有差别。”
龙鹰摊手道:“对此我是无话可说。”
风过庭神驰意飞的道:“人有六识,就是‘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’,以心为主,透过眼耳鼻舌身意,去感受外在的世界。以他的好色为例,肯定他在与美女厮混时,感觉比我们更强烈,更投入。这只是略举一例,其它可以想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