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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不止是厉工,连传鹰也生出一见此“巨人”的渴望,那必是难忘的经验。
到了黄昏时分,两人已赶了三十多里路。
他们不赶宿头,在沙漠露天濡地,准备度过一夜。
这两人滴水不进,却完全没有一般人那种饥渴和疲累。
厉工道:“我感到前面有陷阱等待着我们。”眼睛望向漫无尽头的沙漠远处。
传鹰点头表示同意,这等沙漠之地,威力最大的还是沙漠那种自然的力量,好像飞马会的强徒,因长年在此活动,最懂得利用沙漠种种特别的条件,来加强他们的攻击力,使他们更为可怕。
所以尽管以传、厉二人之强大实力,仍不得不早做准备,以应付即来的攻击。
这时天色开始暗下来。
骆驼俯伏地上,头也埋在沙里。
传厉两人在骆驼间打坐。
两人经昨夜的交谈,距离又拉近了少许,像是两个知交好友,无所不谈。
太阳下山,整个天黑起来,露出一夜星空,壮丽无匹。斗、牛、女、虚、危、室等星宿横跨天际。
传鹰凝神专志,感到自己成了宇宙的中心,漫天精气贯顶而下,大地精气,由督脉直上,交涯于任督两脉的周天运行里。
一时之间,沙漠周围数里之地,沙内每一点生命,也和自己产生感应。物我两忘。
传鹰自于战神图录得到启示后,加上无时无刻的修炼,肉体转化成吸收天地精华的媒介,意识的领域不断扩张,以至经常感受到奇异的空间,甚或超乎现实物质的世界。
他已到了炼神还虚的初步阶段。
良久,传鹰从万有中返回自己的意识,一睁目,厉工两眼在黑夜里灼灼生光,凝视着自己。
传鹰还沉醉在刚才与天地冥合的奇异情绪里。
厉工道:“传鹰你简直是一个奇迹。刚才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,在你是唾手可得,甚至已成了日常生活的大部分。在我来说,却需天时地利、用志不分,长时间进入心灵的深处,才偶一得之。”说完凝视夜空,沉吟不语。
传魔道:“由这一刻开始,我才完全感觉不到你的敌意。”
厉工仰天一哂道:“人之感情,自生即有,若不能去,何能超脱。”两人陷入沉默里。
厉工又道:“那日我见你割爱与赫天魔,毫无激动,平静如昔,初时以为你是天性冷酷之人,到今天才知道,你已进窥天地宇宙之道,完全超越了这世间的情爱仇恨,譬之如天上飞鹰,世人歌颂之事物,与它何干。”
传鹰暗暗思索,厉工旁观者清,这等自然转化,自己竟是丝毫不觉。
厉工续道:“如果要选后继令东来之人,我一定选你。我虽从魔功入手,但敝门的紫血大法,正是使人由魔入道,便如山室高高在上,不同的路径,虽有不同的际遇,目标还是要抵达山室。”
顿了一顿,厉工再道:“想当年我魔功初成,足以横行天下,但内心常有不足,要知我们意念识想,通灵透达,任意翔翔,无远弗届,却为肉身所拘,缚手缚脚。故当我每感苦困,便动手杀人,希望借那短暂的刺激,忘却那重重的锁困,直至遇到无上宗师,始知别有天地,十载潜修,初窥天人之道。”
传鹰道:“阁下如遇上令东来,还会否与他作生死之战”
厉工肃容道:“令东来如能叫我进窥至道,我愿叩头拜他为师,否则一决生死,也好来个大解决。”
第六章 前世今生
太阳从东方升起,大地一片金黄。
传、厉两人继续行程。
他两人沿着祁连山的南面,深入沙漠,直往古浪峡而去。
托来南山在前方耸起。
在托来南山西南四十里,便是他们的目的地疏勒南山了。
疏勒南山下有一大湖,啡哈拉湖,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。
厉工突然道:“传兄,你有否觉得这处的沙层特厚,骆驼脚步艰困得多。”
传鹰道:“飞马帮若要来攻,这处沙漠之地,正可发挥他们的战术。”
厉工微一沉吟道:“假设敌人有五百乘骑士,持重兵器来攻,你看我俩胜望如何。”
传鹰道:“我也正是如此担心,要知当日我们与甘陕帮的人隔台而坐,若飞马会误以为我俩乃甘陕帮请来的帮手,则搏杀我二人,当为必行之事。只要敌人有五百之众,在这等荒漠之地,我看即使以我两人功力,恐怕也胜望不大,但要自保逃走,天下还未能有困得我等之力。”
这几句话极端自负,在传鹰说来,便如在述说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那一类真理。
厉工道:“兵荒马乱之时,厉某恐难和传兄走在一道,如我俩分散逃走,便于古浪峡西五里的绿洲会合,假设因事错过,便在疏勒南山下的哈拉湖见面,如何?”
传鹰道:“不见不散。”
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,心灵水乳交融,一齐大笑起来,满怀欢畅。
厉工一踢骆驼,登时冲前去了。
这对大敌,因更远大目标和理想,放弃了人世间纠缠不清的恩怨。
传鹰紧紧跟上。
敌人终于出现。
四边尘土漫天扬起,飞马会的强徒四方八面出现。
初时只是一排黑点,转眼已见到那些手执矛箭的武士。
传鹰和厉工同时一愕。厉工哈哈一笑道:“敌人最少上千之众,想是必欲置我们于死地。”
传鹰一声长啸,直冲云天,一拍背后伴地出生入死的厚背长刀,当先冲去。
厉工紧跟在后,向敌人杀奔而去。
黄色的沙粒,在阳光照耀下,闪烁生辉。
仿如波涛汹涌的黄沙大海。
传厉两人冲至敌人二十丈许的距离,骆驼受惊,跪倒地上。
敌人冲入十丈之内,漫天箭矢,劲射而来。
传厉两人一齐跃去,如老鹰扑羊,凌空向冲来的数百凶悍之极的马贼扑去。
背后骆驼一声惨嘶,全身插满长箭,如同箭猪。
传鹰激起凶厉之心,在空中提起厚背刀,拨开长箭,觑准带头的强徒,凌空劈去。
刀芒一闪,迎向那持矛头领,鲜血飞上半天,血还未溅到地上,传鹰的长刀闪电冲入马贼群,又新杀了三人。
厉工扑去的方向,亦是人仰马翻,一片混乱。
传鹰长刀一闪,总有一人血溅当场,比之当日西湖湖畔之战,他功力又大见精进,气力悠长,生生不息,哪有半点衰竭之态。
一时天惨地愁,一片惨烈。
这时厉工一声长啸传来,传鹰知是逃走的讯号,也不逞强,轻易夺来一马,望着古浪峡的方向杀去,见人便斩,一下子冲出重围,落荒逃去。
众马贼虚张声势,竟然不敢追赶。
这一役,使飞马会心胆俱寒,退回新疆,直到十多年后,才敢再进军甘。传、厉两人机缘巧合,帮了甘陕帮一个天大的忙。
传鹰在金黄的沙漠上飞驰,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,现在离开飞马会袭击他和厉工两人的地方,最少有十数里远,传鹰马行甚远,穿过了古浪峡,直向绿田迈进。
地上的沙层波浪般起伏,马蹄踏上的蹄印,风一吹便难以辨认,痕迹全无。
传鹰一点不为厉工担心,如果真要担心的话,反而是为那些主动伏击的飞马会马贼,以厉工的绝世功力,又奸如狐狸,那些强徒岂是对手。
这时远方水平线处,出现了一条绿色,随着快马的前进,绿色逐渐扩大为一块,在金黄的沙漠中,分外夺目,看来绿田这块沙漠的绿洲,当在七八里马程之内。
传鹰额上冷汗直冒,他那熟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。
他似乎感到这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,但任他搜索枯肠,也记不起何时自己曾来过此地,心中一片混乱。
绿田在传鹰视线中变大,绿洲中的湖水反光,隐约可见。
传鹰一声惊呼,从马上跌了下来,在沙上不停翻滚,全身震抖,他当日被八师巴引发对前生的记忆,倒卷而回,他已记不起自己是传鹰,还是那家族破灭、妻子被奸的沙漠武士利兰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