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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碎虚空(35)



毕夜惊明白了,直力行自知今夜必死,找了他来陪行,那是他一生中最后一个思想。

高楼上一声狂嘶两个人形翻滚而下。

蓬!蓬!两人齐齐掉在街心。

两大高手同归于尽。

碧空晴连叹息思想的时间也没有,思汉飞的长矛在两丈外的屋顶幻变无常,准备惊天动地的最后一击。

长矛开始向自己推来。

他又感到长矛带起的惊人压力。

那边厢的思汉飞收摄心神。

他就是长矛,长矛就是他。

再也分不出彼此。

碧空晴的武技比他想象还要高明强大,绝对可以代替横刀头陀的位置。

他蒙古国势如日中天,水涨船高,出了魔宗蒙赤行、国师八师巴和他思汉飞,正是上应天理,但不解的是宋朝覆亡在即,居然仍能冒出了像传鹰和碧空晴这两位绝世豪雄,令人费解。

何况尚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上宗师令东来。

远方的碧空晴发出一下低吟,初时微细难闻,仿似来自十八层地狱之下,倏忽后占据了整个天地。

思汉飞像在狂风呼号中,逆流而上,他知道碧空晴已把他独门的气功,溶入啸声里,向自己展开最狂猛的硬攻,自己的心灵稍露空隙,立时受制,现出破绽。

两人到了决一雌雄的最后关头。

碧空晴双拐向刺来的长矛缓缓击出。

矛和拐以奇怪的缓慢速度不断接近。

又似乎快若奔雷。

双方都清楚对方的意向。

矛和拐都变成了有性格有感情有志向的异物。

两人同时发觉了一件事,惊骇莫名。

就是照目前的发展,当长矛贯穿碧空晴的胸膛时,恰是双拐击碎思汉飞头颅的一刻。

没有人敢作少许改变,气势和速度已伸展到极尽,任何一丁点的变异,只会加速对手的速度,增强敌人的气势。

此消彼长。

无论愿意与否。

箭已是在弓弦上。

两大高手一步一步走向同归于尽的末路。

在这生死的边缘。

碧空晴闷哼一声,硬生生把双拐收回,一个倒翻向后。

在思汉飞的全力攻击下,这样化攻为守,不啻自杀。

思汉飞一声长啸,不进反退,把长矛收于身后。

碧空晴长笑道:“思兄果为真英雄。”

思汉飞微笑道:“碧兄以身试法,临崖勒马,免去我们同归于尽的绝路,思某岂能负起不义之名,乘危出手。”

碧空晴道:“这一仗还要继续否?”

思汉飞豪情万丈道:“这一仗作和论,碧兄可随意离去,不过,下次再见时,思某必然不择手段,务求置碧兄于死地。”他已知道碧空晴的可怕,再不会给他公平拼斗的机会。

碧空晴见他丝毫不虚伪作态,一连叫了几声好,眼睛转往直力行伏尸之处,口中却道:“未知田过客和传鹰生死如何?”

卓和的声音在右手的屋顶响起道:“田兄不幸战死,传鹰已经逃去无踪,碧兄可放下一件心事。”

碧空晴悲啸一声,越过屋顶,消失在黑暗里,果然没有一个蒙人拦阻。

思汉飞仰望天上明月,心想,真正最可怕的敌手,还是要数传鹰。

第六章 山雨欲来

传鹰搂紧其中一头狂牛,身后是烈焰冲天的牛车,也不知身在何处,狂牛以惊人的速度狂奔,很快远离战场。

经过这一阵调息,传鹰气力稍回,虽仍未能提气动手,但要逃走,还是可以。

这时轰天动地的蹄声愈来愈近,大批追兵衔尾追来,传鹰奋起意念,一跃离开牛背,跌进街角的暗影内。

高典静立在窗前,眼看另一边湖岸上的火把光芒,耳听那震天的杀声,心如鹿撞,暗忖不知与那冤家是否关联,蓦地传来拍门声。

大门打开,一个血人扑了进来。

不是传鹰还有谁人。

传鹰道:“快将门外血迹抹去。”

高典静急忙遵从。

传鹰躺在地上,连动一个指头的力量都没有,高典静的俏脸又转过来。

传鹰微微一笑道:“高小姐,小弟特来听你弹琴。”

高典静秀眉紧蹙道:“你再不休息,那就要待来世才成。”

传鹰闭上双目,从留马平原山君古庙之会开始,从未试过现在那种平静。

岳册已成功转交龙尊义,此后的成败,再不是他传鹰所能干预,且那是日后的事了。

传鹰醒来时,是第二日的中午,睡了足有六个时辰。传鹰借深沉的睡眠,与天地浑然化合,此刻醒来,浑身精力充沛,昨夜浴血苦战后的力竭精疲,一扫而空。

传鹰环顾四周,置身处是一间小小的静室,布置朴素,除了淡淡的幽香,便全不能使人联想到这是一间女性的闺房,特别是家高典静这位色艺双绝,琴动江南的美女。

传鹰离床步出室外,来到一个陈设素简的厅堂。

自己昨夜的记忆,就是到此为止,想来高典静要把自己搬到她的床上去,必然费了一番手脚,以她那样娇滴滴的人儿,当时情形之狼狈,传鹰想起也有一种恶作剧的快意。

厅堂中间放了个琴几,几上是张七弦古琴,日下琴在人不在,照理这仍不应是高典静回飘香楼工作的时分。

玉人何在?

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饭菜的香味,传鹰饥肠辘辘,连忙找寻香味的来源。

犹豫了片刻,推开厅堂右边闭上的偏门。

里面是一个书斋,正中放了张书几,这时几面放的却不是书本,原来是盖好的饭馄。

传鹰毫不客气,伏案大嚼。

心中一片温暖,似乎嗅到高典静纤手的芳香。

从书斋的窗往外望,外边花木繁茂,生机勃发。

四周围有丈许的高墙,把外面的世界封隔开来,清幽雅静。

高典静这所房子虽然不大,但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,是个静养的好地方。

这美女自有一极独特的气质,迥异流俗,只可远观。

不知陆兰亭和她是什么关系,当日自己将陆兰亭的信交给她,却给她一把撕了,今人费解。

便在这时,门声轻响,高典静轻盈优雅的身形,飘然而入,俏脸上神情仍是那样平静无波。

传鹰感激地道:“高小姐琴技无双,估不到厨艺也是那么精彩。”

高典静见他安坐如故,虽然大模厮样,却语气真诚,发作不出,没好气地说:“像你那样的狼吞虎咽,便如牛嚼牡丹,怎能知味。”心想这男子总能处处令自己的心田无风起浪,刚才回到飘香楼,正是要推掉今晚的琴约,好得多点时间在家。

这时一双蝴蝶在窗前飞舞,双翅拍动间,不时展示牠们背上的美丽图案,阳光照耀底下,在花草间自由飞翔。

传鹰见高典静呆呆地瞧着那对飞翔的蝴蝶,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,试探地道:“那双彩蝶非常美丽。”

高典静淡淡道:“我注意的却非牠们美丽的外表。”

沉思了一会儿,又道:“我很羡慕牠们,蝴蝶短促的生命,令牠们所度过的每一刹那都是新鲜动人。一般对我们毫无刺激的景象,例如日出日落、雨露风晴,对牠们来说都是彻底的惊喜,没有一刻的重复,没有一刻的白费。”

传鹰心中讶然,不禁对她另眼相看,高典静这个看法隐含哲理,却又充满悲哀的味道,心下暗自沉吟。

高典静道:“你为什么不问问你那些战友的遭遇?”声音细不可闻。

传鹰霍地抬头望来。

高典静吓了一跳,原来她竟然在传鹰眼里看到深刻丰满的感情。

这类情绪通常都很难和这个凡事满不在乎的浪子连在一起。

高典静低声道:“思汉飞已公布了直力行和田过客的死讯,并将他们的首级示众,只有碧空晴侥幸逃去。”

两大高手,一起命毕当场。

传鹰知她与当地权贵非常熟络,要得到这些消息,自非难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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