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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均的危险位置,由现在的李锋接手,虽说只任职半年,期满另觅人选,偏正是这半年之期,为最凶险的时期,如他坚持忠于女帝和龙鹰,一旦改朝换代,李锋肯定没有好的下场。
事实上,若李显当上皇帝,韦妃和武三思当权,以两人为求私利,不择手段,漠视大局,置万民福祉于脑后的狠毒,迟早清洗所有与龙鹰有关系的大小将领,换上他们的人。幸好这绝非短短数年可办到的事,且要做得不露形迹,若要动像郭元振般拥重兵的边疆大帅,首先须问自己手上的兵力,是否足够应付对方的反扑。兼之李显尚需一段时日,方能巩固皇位权力,郭元振远在边疆,非实时的威胁,稍有脑袋者,也清楚将龙鹰在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,非是当务之急。
这就是政治,在正常情况下,李锋绝无问题,可是当牵涉到李锋和他妻儿家族的命运,若龙鹰不能予李锋一定的保证,想李锋没条件的为他卖命,就是痴心妄求。
武攸宜是龙鹰首次西征时在长安认识的,时值武攸宜在与孙万荣的战事上犯大错、吃大亏,令大周朝损失惨重,丢尽面子,被女帝从前线调回来,却是明贬实升,当上西京长安的总管,皆因他是女帝的亲族,其时武承嗣仍是春风得意,武延秀更远赴突厥,迎娶默啜之女凝艳。
故此,三大禁军头领里,以武攸宜最缺服众之能,手下将领里,如左羽林将军李湛、薛思行等均暗属张柬之的朝臣集团,可随时架空武攸宜的军权。
假如城卫不是给另一武氏子弟武懿宗控制在手,杀武攸宜是反掌之劳。
城卫不像禁军般终身任职,属外戍兵,大多从全国各地调来服役,期满还乡,不可能像禁军般形成“子弟兵”式的密切关系,谁当头子,听谁的命令。军力保持在四、五万人间,若张柬之对付武攸宜,武懿宗不率兵攻打皇城才怪。武氏子弟里,亦惟武攸宜和武懿宗有领兵打仗的经验。
女帝将陆石夫安插到城卫系统,含有将城卫军交到龙鹰手上之意。
不过!杀了武攸宜和武懿宗实于事无补,因擒贼未能擒王,在李显夫妇的庇护下,以龙鹰的声望、影响力和实力,仍想不到杀武三思的可行之法。
如果情况止于此,龙鹰该已符合“知彼知己”的兵家要旨,可惜有大江联此一不稳定的因素暗存其中,天才晓得有哪个将领,被大江联收买了,也惟老天爷清楚,台勒虚云有何对付他龙鹰的手段。
诸般念头想法,掠过脑际,龙鹰催马下桥,经开路部队移往两边让出来的通路,领符太朝欢迎团驰去。
陆石夫勒马停下,完成了护送之责。
※※※
几句场面话,表示对国老辞世的哀悼、慰问后,龙鹰、符太、李多祚、武攸宜和李锋五人,策骑沿御道深进。
从外廓城的正大门定鼎,到皇城的端门,达八里长;而由端门到宫城的外大门则天门,长三里;则天门至后门玄武,亦近三里之遥。皇城皇宫规制之宏大,可以想见。宫城殿宇相迭、楼台林立,各置四面隔墙,墙上设门,殿堂之间连环相通,守卫森严。
在宫城内奔走或值勤的太监宫娥、禁卫侍官,各有指定的位置和活动范围,不可逾越,只有如五人般的身份地位,不受此限。
列队欢迎的两千左羽林军,全留在端门处,没有随行。依龙鹰估计,是三大禁军头子间早有协议,不可大批人马的进入宫城,合乎现今险峻的形势。
则天门楼矗立前方,万象神宫的宫顶在门楼后冒出,辉煌金碧、巍峨壮观。
则天门道有多阔,御道便是那么阔,可容两乘马车并排而行,宽敞有余。
人确是奇怪,或许因久未以龙鹰的身份走在御道上,感觉与当丑神医时大异。身为“丑神医”,想的尽是环绕身边的人和事;今次正式以“龙鹰”的身份走在御道上,脑海泛起的意念不但囊括了宫城、皇城的整体,神都的形势也活然跃于胸怀,就像统帅掌握着所处的战场。洛水横贯东西,大桥连接南北,阴阳相济,六方合和。
龙鹰策骑居中,左为武攸宜,右为李多祚,后为符太、李锋,五骑分作前后两排,朝则天门接缓驰,本身似已具某种难言的含意。
龙鹰满怀感慨、抚今追昔之际,李多祚的声音在耳鼓内响起,道:“不说或许鹰爷仍未晓得,我们三人,四个月来,都没有向圣上请安。”
龙鹰大讶,别头朝李锋道:“副统领竟也未有见驾的机会吗?”
李锋给龙鹰骤瞧过来的目光,看得有点不自然,先左顾右盼,然后警醒过来似的迎上他的目光。
龙鹰心里打了个突儿,立即魔芒绽射,除符太和李锋外,李多祚和武攸宜都没看见。
李锋肯定心中有鬼,立告不敌,垂下目光答道:“一个月前圣上召属下往见,隔着屏风颁下口谕,指示若鹰爷回来,须立即入宫觑见圣上。”
龙鹰暗呼糟糕,李锋现在有愧于心的情态,印证了他刚才的想法,就是给某方的势力收买了,登时令他再没有丝毫踏实的感觉,虚虚飘飘。如成功笼络他者是台勒虚云一方的人,他和符太立陷险境。
另一方面,依时间计算,千黛该是收到胖公公他拖延一个月才回来的消息,因应下预作安排,不容二张阻挠。
武攸宜道:“圣上有旨,看二张敢否阻挠。”
符太阴恻恻地笑道:“我倒希望有人吃了豹子胆,鹰爷刚才有令,谁敢阻他,由本人立斩之于当场。”
这番话不可从任何人的口说出来,但由符太来说,却恰为其份,衬托起龙鹰的威势。
龙鹰提升灵应,全面掌握三人内心的情绪波动。强烈的危机感下,他不得不尽展解数。
现时神都情况的错综复杂处,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之外,当涉及的是成王败寇,再不能以常情常理去推断,也不可依习惯了的关系行事,因朋友可变敌人,敌友难分。互为因果,彼此牵引,时时刻刻处于变化里。
三人同时现出波动。
最激烈的是武攸宜,是来自深心处的情绪动荡、震骇,难得他一点不在肥脸显露。他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,就是在三人里,也最清楚自己武氏子弟人人得而诛之,危如累卵的处境。失去了女帝这座大靠山,武氏子弟情况一如二张,必须自力更生,方有生望。故闻符太之言,岂无兔死狐悲之慨。
在这般的心态下,武氏子弟将变得空前团结,且团结在最有机会令他们能在此乱局里突围脱颖的武三思旗下。
这个认识非常重要,因能左右大局。
李锋的波动飘忽不定,是心绪不宁的显示,似有令他犹豫不决的事情,进一步巩固龙鹰认为他再非可靠战友的想法。
在三人里,李多祚波动的幅度最小,予龙鹰沉稳坚定的意味。胖公公料得对,李多祚已在女帝和李显间,作了他认为对的决定,不因任何变化改动。
假设三人晓得龙鹰可凭其灵应,大致掌握他们的所思所想,肯定后悔来迎接龙鹰。
李多祚岔开问李锋,道:“圣上精神如何?”
一个月前发生的事,李多祚此刻始有问李锋的机会,可知两人间的隔阂有多大。
大局的关键和变化,系乎“女帝”的健康上。
“千黛”如能公开露面,接见群臣,勿说廷变,敢吭一声的人也找不到,除非一意找死。问题就在“女帝”病倒了,以前凭她一手压着的大小势力,开始蠢蠢欲动。尤令情况急转直下的,就是“东宫惨案”和二张的“垂死反扑”。
李锋朝龙鹰望去,见他点头,方沉声道:“开始时,圣上精神不错,声音有点嘶哑,不过刚吩咐完下属,圣上似立即睡着了。”
换过以前,找铁凿去凿、铁笔去撬,休想李锋吐露有关武曌的半句话。现在肯说,因有龙鹰保住他,也不无向李多祚这位资历最深的禁军大头头示好之意。武乘川告老还乡后,李多祚代之成对禁卫三军最具影响力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