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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鹰踏镫起立,向四方观众抱拳致敬,掀起热烈的回应。
“范轻舟”未下场,早先声夺人。
※※※
擂鼓声后,“当!”中盘开始。
龙鹰、右穆飞、左商豫的朝场中央并骑而行。低声吩咐道:“不管如何!球到手立即投往离南球门二十丈许的位置,这是下马威,可用一次,令对方大添顾忌,再难随意放手强攻。”
两人听得似明非明,可是因着说话的是名慑天下的鹰爷,任他所言如何荒诞,仍信之不疑,行之不悖。
时间不容许他们问清楚,抵达场中央。
二十步外,杨清仁、独孤倩然和季承恩由右至左排在前方。
念龙意态昂扬,前两蹄不住起落,踏着战步,“呼噜”喷气,形相威猛至极,三人的坐骑均露出不安之态,操控着方不致往后退开。
龙鹰求神拜佛,希望念龙认识此为赛场而非战场,不会学雪儿般体撞脚踢的去攻击对方的赛骑。刚才少问一句,就是念龙曾否打过马球赛。
独孤倩然神情无忧无喜,一贯的清冷自若,就像他们初遇时对任何事漠不关心的态度,似如今次碰头仍是刚发生的邂逅。有诸内,形于外,她芳心内藏着些什么东西?令她像失去了对生命的兴趣。是否与皇族的婚约使然?人与人因异生争,一旦出现分歧,会尽朝坏处去想,分歧因而逐渐扩阔,充满宿命的意味。想不到与对自己本颇有好感的美女,陷入如此田地。
季承恩一副世家大族瞧不起江湖强徒的神色,不屑的目光从他落到念龙处,然后又回到他身上。
杨清仁保持当“河间王”豁达大度的风范气度,昂然坐在马背上,鞠杖横放腿上,脸泛笑容,以诚挚的语气道:“范兄终于下场。本王能与范兄在赛场较量,为平生快事。”
四方传来叫好的声音,显示他的言词赢得赞赏,支持者众。
龙鹰洒然笑道:“说得好!赛场对小弟来说是由另一种规则界划出来的异域,在这里一切与别不同,目标明确,胜负分明,既难以预期又似在算中,其非凡意义,已与筹数的得失无关。”
不知谁带头拍掌,忽然间草窝子由丘坡围起来的广阔空间填满掌音和喊好的声音。
龙鹰随口说出的一番话,见解卓然独特,立即将杨清仁的“老生常谈”比了下去,大幅提升“范轻舟”的地位。
独孤倩然看他的眼神变化了,思索他的见解。
球赛未开始,杨清仁已与“范轻舟”作赛较量,前者吃了个哑巴亏,即使他对“范轻舟”的说法有更高明的见地,如针锋相对的道出,实属着相。
杨清仁哑然笑道:“想不到范兄在赛场上仍不脱独树一帜、事事反其道而行的本色,仿似爱闹的顽童,但确是见解独到,使人有会于心。”
这番话尽显杨清仁学究天人的才智,从另一个方向看待“范轻舟”的卓见,暗指其作风行为离经叛道,如此看法合乎高门大族的脾胃,可继续他们看不起寒人的坚持。而明捧暗贬,以顽童比喻他,暗讽他“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”。
龙鹰哪来闲情和他在赛场上唇枪舌剑,自问不一定说得过他。鞠杖扬起,微笑道:“小弟自小漂泊流离,何来当顽童的福份?看球!”
鞠杖在他头顶上旋转一匝。
全场鸦雀无声,鞠杖似如变仙法般,吸引所有人的目光,人人生出异样的感觉,偏又不明白有何异样之处。
即使高明如宇文朔和杨清仁之辈,只感到他随手挥杖,自有一股完美无瑕的意味,却仍不能充分掌握其玄微。
此招是仙子传授的。
当年在神都之郊的隐世庵堂,端木菱向他施展“彼岸剑诀”,以剑划出一个虚空之圆,整个人提升往另一境界层次,立即将龙鹰逼落绝对下风,斗不过,跑不掉。
现在他将仙招变成魔法,用在击球的起手式上,异曲同工,登时令敌队全员生出看不破、破不了,难以言表的奇异压力。
龙鹰乃身经百战之士,深谙兵略,先来个念龙绕场,寒敌之胆,现在则是深化敌队的惧意。
对宇文朔、杨清仁般级数的顶尖儿高手,不论何种手段,影响微乎其微,可是于其他人,多少有些儿效用。配合他即将施展的“下马威”,可肯定接着的三局,敌队将非常难捱。
“噗!”
鞠杖由开始的一点,回归到那一点终结,完成圆满的旋程,开始和终结归一,杖从头上全无斧凿之痕的往下落,轻飘无力似的触碰彩球。
球儿朝后送到商豫马侧。
念龙发出狂嘶,倏地四蹄发劲,望前飙刺,骇得首当其冲的关中美女座下赛骑跳蹄人立,龙鹰人马如一地的和她错身而过。
人人愕然瞧着,茫然以对。
哪有这样去打马球的。
商豫巧运鞠杖,挑得球儿弹上半空,弯往她左侧七丈许处的穆飞。
敌方最高明的四个人终嗅到危险,后防两翼的宇文朔和乾舜,慌忙催马直奔南球门,策略正确,因只要不是盲的,都知想拦途截击骑着“宝马”、攀上极速的龙鹰乃痴人说梦,惟有在前方挠截,或有可能。
同一时间,杨清仁和独孤倩然掉转马头,穷追龙鹰,只恨落后了十多个马位,距离且不住拉远。
想龙鹰纵横北塞、西域、南诏,视战争如家常便饭,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似探囊取物,眼前阵仗实小儿戏之至。
穆飞两手执杖,使尽吃奶之力的全力挥打,发出自比赛开始以来最清楚响亮的击球声,马球冲空而起,望南球门方向投下去。
守在南球门约三十丈的宇文愚这才晓得发生何事,以目测作判断,控着马儿往后退,好占据最有利的夺球位置。
宇文朔和乾舜调整方向,望着球儿的落点策马狂奔。
蹄起蹄落,草屑尘土卷扬南场,可是北场牧场队剩下的成员,仅余看的份儿,旁观龙鹰单杖匹马的深入敌阵,与敌交锋。
草窝子近五万人,包括赛场上敌我队员,杨清仁好,宇文朔好,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横空而过的马球,恭候球儿落下来的一刻,与因之而起的龙争虎斗。谁想过“范轻舟”甫下场,竟掀起自飞马节举行马球赛以来最紧张刺激的高潮。
唯一没抬头看过马球半眼的,恰是一手炮制出眼前情况的龙鹰。
此刻的他忘掉一切,长达九十丈的北场在念龙蹄下往后飞退,无人无我,非常痛快。
球儿朝下弯落,如果不受干扰,落点将是南门洞正前方十七丈许的位置。
除蹄声、风声,草窝子再无其他声音。人人自然而然的屏息观赛。
龙鹰将杨清仁和独孤倩然抛离至二十多丈,前方是诚惶诚恐、严阵以待的宇文愚,宇文朔和乾舜则如电如火的从两边绕过来。
在没有人能看得清楚分明的混乱里,敌我三骑抵达宇文愚的立马处,三骑同时勒骑,令马儿人立而起,加上宇文愚,四枝鞠杖各师各法的争夺落下来的球。
照道理,关中队三人的任务容易多了,击中球儿便成。
龙鹰却必须夺之为己有,然后以之攻门,难易度上有着天壤之别。
球儿没入杖影里。
唯一可看清晰点的,是宇文愚以鞠杖封着球儿往后方南门洞投去的路线,将争夺之责交予宇文朔和乾舜,不愧经验丰富老到的马球手。
马球消失了。
三马前蹄落往地面。
龙鹰仍高踞人立着的念龙背上。
马球重现人世,就在龙鹰右肩侧伸杖可及的位置。
在他右边的宇文朔举杖上挑,却迟了一步。
龙鹰像在做着最轻松、最没有迫切性的事般,闲适优悠、若无其事的挥杖击球,鞠杖速度还似及不上宇文朔,偏是以毫厘之快,击中马球。
宇文愚已非常知机,倾尽身体、伸长鞠杖去拦截,岂知球儿所循的弧度,刚好在他的杖触之外,眼瞪瞪瞧着球儿漏网而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