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宇文朔松一口气道:“其中竟有如此转折,令人难以想象。”
龙鹰大生好感,宇文朔是真的为自己的“吐露真相”欣悦,显示他不想与“范轻舟”为敌之意。唉!自己怎样可以帮他一把?帮他等于帮独孤倩然。对美人儿他特别心软。
沉声道:“事情尚不止此,大江联的胡作妄为,惹出了龙鹰,在西域活捉大江联一个叫池上楼的妖孽,将他秘密送往神都,严刑逼供,得到珍贵的消息,导致后来属大江联分支的金沙帮被连根拔起,大江联自此偃旗息鼓,变为流亡的帮会,可是‘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’。唉!小弟可以说的全说了,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,请宇文兄和独孤小姐多多包涵,若要说给一众世叔世兄听,可说大概,不言细节,否则小弟会被斩首示众。”
独孤倩然忍俊不禁地道:“又露出那副德行,依倩然看,你是有恃无恐才真。”
龙鹰暗忖女人的直觉不可小觑,明察秋毫。
宇文朔回复那副似不为任何事所动的神态,缓缓道:“然而范兄刚才所说的,与北帮有何关系?”
想骗这个人真不容易。
龙鹰道:“有些事是不可以透露的。大江联到了哪里去?在大江他们已无立锥之地,必须化整为零,避人耳目。有很多不方便官家做的事,落到了小弟的肩膀去。如有选择,我会留在大江,吹吹江风,不知多么风流写意。”
十句真话后,说上两句假的,假话亦可以变真话。
现在宇文朔再没有阻止他上神都的道理,至妙为即使给发觉武曌秘密召见他,还以为因他身负任务。
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,在给宇文朔逼得没法子下,反豁然而通,为“范轻舟”成功“定位”,仿如下棋,成为奠基的“定石”。不单能保不失,且是福从祸来。
独孤倩然欲言又止。
龙鹰讶道:“小姐想说什么?”
宇文朔代答道,“倩然如我般,想问北帮是否与大江联有不清不楚的关系?”
龙鹰沉吟起来,指指脑袋,喃喃道:“小弟正思量遣词用字,看可以如何尽量说多一点,既不会冤枉好人,又让两位有足够的提防,以免变生肘腋之时,方如梦之初醒。”
宇文朔讶然道:“是我的错觉吗?当范兄说这番话之际,我不但感到范兄所知比我们多,更比任何人都要巨细无遗,大有洞悉一切之概。‘变生肘腋’内含玄机。”
危险却关键性的时刻来临了。
对宇文朔他再没有可多说的话,只看能透露多少事实,拿捏上非常困难,稍有失言,惹起杨清仁的疑心,将后患无穷,动辄破局。
他明白宇文朔,绝不讲人情,永远有着他的一套看法。
龙鹰道:“让小弟先作声明,说到底我只是个做生意的江湖人,在没有选择下踩入大江联这个泥淖,没有回头路走,只能坚持下去。在政治上则没有立场,也不想有立场。哈!”
独孤倩然不悦道:“做人怎可以随风摆柳的?”
龙鹰心忖你不欣赏我是好事非坏事,因如此发展下去,后果难料。他还有个计算,就是须与他们保持敌我难分的关系,不可太差亦不宜太好,否则势令杨清仁、霜荞等生出警觉。
以带点轻佻的语气道:“小弟从来不是个高尚的人,只是因缘际会下,‘水鬼升城隍’,发财立品,尽量做好些儿。独孤小姐对小弟的期望太高哩!”
此时来吃午膳者陆续进入食堂,显示决赛的一刻不住逼近。他们的一桌极为引人注目,不单有宇文朔和范轻舟般的“名人”,更因独孤倩然“空谷幽兰”似的美丽。
交谈进行了半个时辰,到了须结束的时候,人多耳杂,不方便密谈。
宇文朔阻止独孤倩然责怪“范轻舟”,仍毫无不耐烦的神色,涵养深如渊海,摊右掌示意范轻舟说出其关键性的话。
龙鹰收束声音,道:“大江联打开始便是神秘兮兮的,且必有才智高绝的人在暗里主持大局,进退有序,败而不乱,且与突厥人暗中勾结,实力若似无底深潭,如果认为他们的影响力限于大江一带,是大错特错。小弟可以用无孔不入、有隙必窥来形容之。宇文兄看到的,他们肯定看得到。哈!小弟够坦白了吗?”
独孤倩然秀眉紧蹙地道:“不可以说得具体一些吗?”
龙鹰道:“如果可以这么容易抓到他们的把柄,小弟就不用到神都去了。”
宇文朔神情木然地道:“即使再问范兄,亦不会问出什么,对吗?”
龙鹰不明白他的态度何故忽然转冷,心中一沉,点头应是。
宇文朔微笑道:“如此不阻范兄,待会马球场上见。”说毕起立。
独孤倩然也不望他半眼的,神色冷漠的随宇文朔去了。
第十五章 奇谋妙计
龙鹰终于想到在什么地方出岔子,犯的是“欲盖弥彰”的老毛病。
他刻意明言自己是个做生意的人,之所以置身于此位置,是为势所逼,在政治上没有立场。先惹来独孤倩然的指责,认为他乃不分是非黑白的墙头草。
宇文朔更看深一层,猜他是心中有鬼,特意说这番话来掩饰真正的图谋,事实上“范轻舟”是女帝的走狗爪牙,遂立即割席。
唉!
功亏一篑的滋味确不好受,悔之莫及,无法补救,惟有硬生生的消受。
踏出食堂,不知恭候了多久的穆飞迎上来道:“我见宇文朔和独孤倩然与范爷说话,不敢打扰。嘿!他们……”
龙鹰与他朝观畴楼的方向走,顺口问道:“执拾好远行的包袱行囊了吗?”
穆飞点头,有些不好意思地道:“两天前已执拾好。”
龙鹰心不在焉地道:“回楼取得随身衣物后,我们打道到赛场去。”
穆飞道:“范爷有心事吗?”
龙鹰苦笑道:“谈判破裂!我被关中队视为敌人。以前若只是不留手,今次是尽全力打击和挫折我,使我的声誉受到严重损害。所谓‘不招人忌是庸才’,这代表了人人有妒忌之心,不愿有人胜过自己,好过自己。不要小看在球场的胜负,像岭南队般,再不被人放在眼内,正是基于这种心态,寻得一个可看扁人的缺口,然后无限的放大。宇文朔深悉此人性的弱点,晓得只要让神都的人晓得我是他们在马球场上的手下败将,且败个一塌糊涂,能大幅减低我的分量。故此今仗形势顿改,我是不可有失,必须竭尽所能去应战。”
穆飞骇然道:“范爷全力出手,赢了岂非小飞没法随范爷离开?”
龙鹰哑然笑道:“你竟没想过,不论我如何努力,仍要输掉这场赛事。”
穆飞道:“范爷是不可能输的。”
龙鹰笑道:“我比你更担心不经意下赢了,幸好尚有两全其美之法。就是虽输赛事,我却没有丢脸。”
穆飞以崇慕的眼光看他道:“范爷奇谋妙计层出不穷,小飞怎都猜不到。”
两人步入楼园,龙鹰好整以暇地道:“此正为我要你去历练的原因,现在你事事倚赖我,懒动脑筋,可是换过是只得靠自己、孤立无援的情况,不自救就死,哪还到你不挣扎求存,而只有这样子,方能发挥小飞真正的实力。”
穆飞骇然道:“范爷若看错了我,怎么办?”
两人在园内止步,继续谈话。
龙鹰道:“当你抵达扬州的一刻,再不是以前的穆飞,我既不会看错你,更不是教你去送死。犯错是必然的,最重要是勿犯永不超生的致命错误。”
穆飞急喘儿口气,惭愧地道:“我有点紧张。”
龙鹰道:“这是正常的,并不代表你决心不够,或是胆子小,而是由于对未来的恐惧。不论是勇武盖世的战士,又或智比天高的谋略家,均难以避免对茫不可测的未来暗存惧意,也是一种对命运与生俱来的恐惧。所谓千算万算,怎如天算,正是指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