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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战在野(215)



大江联要杀武攸宜,女帝可淡然以应,但今次刺杀的对象竟是端木菱,对她的未来有决定性的直接影响,立即触动了龙心。

龙鹰尚未禀告完毕,她已勃然大怒,不想听下去。

当然,如果不是因龙鹰以“范轻舟”的身份,刺探出大江联的秘密,武曌的感受不会这般深,现在则是被敌人欺至眉睫之前,掌控大下、大权在握的女皇帝怎忍得下这口气?

龙鹰尽最后努力去平息她的怒火,竖起两掌吸引她的目光,道:“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尚未说出来。”

女帝目光落在他脸上,回复冷静,可是一双凤目仍充满肃杀的寒芒,沉着地道:“夜长梦多,如任得台勒虚云千方百计的钻我们的空子,早晚酿成大祸。一不做,二不休,只要能先布局杀死杨清仁,等于命中台勒虚云的要害,使他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。”

龙鹰整个头发麻,认真考虑女帝的提议,武曌的想法干脆利落,直截了当。感觉上有点像当年法明提出去刺杀李显,如若成功,立即可解开困局,只是后果会大大不同。

两大老妖行刺失败,可以立即开溜;如果今次行动失败,那龙鹰苦心经营出来的局面,势尽付东流,情况失控,没人能预料后果。

胖公公双手负后,神态悠闲地道:“杀不了又如何呢?”

说毕从怀里掏出烟管,到一旁的几椅坐下,跷起二郎腿,吞云吐雾起来,剩下龙鹰呆立龙桌前面对大周女帝。

御书房充满烟草燃烧的气味。

女帝蹙起凤眉,瞧着颇自得其乐的胖公公,道:“明空出手则如何?”

胖公公徐徐吐出连续三个烟圈,眯着眼睛道:“最不可以出手的正是你,那时杀了他也没有用。”

又道:“现今和昔日的最大分别,是我们根本没有敌人,除非宰掉显儿,否则杀谁都不会带来改变。”

再深吸一口烟草,吐出后道:“斗争和仇恨很易令人迷失,一念之间会使我们偏离了正轨和目标。圣上仍要在功成身退后盛世可延吗?就必须交由我们的圣门邪帝去处理,还有人比他更清楚里里外外的形势吗?”

武曌叹道:“公公是明白人,该明白杨清仁是我们长远之计的心腹大患。明空不是动气,而是手痒,想杀人。”

胖公公哑然笑道:“明空认为公公不想宰他吗?问题是办不到。返神都后公公一直在旁注视他,发觉此子戒心十足,只会在安全场合现身,行踪则成谜,可见他自知锋芒过露,故采低调,由于有妲玛的配合,令他得其所愿,加入了裹儿郡主参与飞马节的团队,但随行的名单上却没有他的名字,可知是负起暗中保护之责,如此一个人,又没有官职,圣上想找个借口召他入宫只会使他生疑,特别在连串事件之后,一般人也做贼心虚,何况是他?”

武曌冷冷道:“他敢违皇命吗?”

胖公公徐徐吐出一球烟雾,从容道:“现在轮到第二个问题,就是可以杀死他吗?只有在两个条件下方办得到,首先是诱他进入逃走无门的绝地,在宫内并没有这么的一个地方,其次必须有圣上出手,只凭邪帝肯定办不到,杨清仁即使及不上他祖父的师父‘邪王’石之轩,怕亦所差无几。想当年李渊高手尽出,其中不乏宗师级的人物,于西京无漏寺方丈的禅室内围攻他,外面又布有千军万马,仍给他说走便走。圣上,这是前车之鉴。又换个角度来说,圣上有把握布局杀死邪帝吗?依邪帝之言,杨清仁绝不在他之下。”

武曌沉吟不语。

龙鹰差点从咽喉跃出的心到此刻方能归回原位,暗呼好险,幸好自己够明智,硬扯胖公公一起到御书房来听他报上昨晚的事。

看样子,女帝终被胖公公打动。

胖公公转向呆子般立在武曌桌前的龙鹰道:“小子告诉公公,现时在宫内,谁人最怕被圣上赐死呢?”

龙鹰冲口而出道:“太子妃!”

胖公公道:“圣上告诏一出,立成有去无回之势,针对的是太子妃的义妹,没有人证,没有物证,等同莫须有的罪名,谁会心服?韦妃绝不肯交人出来,为执行皇令,舍杀入东宫内再无别法,情况与之前没有任何分别,唯一的分别是圣上这趟是动了真火。”

女帝的目光朝龙鹰投来,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道:“有何好消息呢?”

龙鹰暗松一口气,知避过了一场大灾难。正如胖公公说的,杨清仁、洞玄子和妲玛已与李显夫妇结合为一,牵一发动全身,在三人恶行未彰前,对付任何一人均会惹来不测祸变。

※※※

“在今天的形势下,有可能发生宫廷叛变吗?”

马车在驶往上阳宫的路上,龙鹰向胖公公提出这个在近数天横梗心里的问题。

胖公公道:“只听你问这一个,便知你对宫廷政治多么外行稚嫩。公公点醒你,历代帝皇,不论如何英明神武,贤德有为,但有一件事是绝不能触犯的,就是他们的皇帝宝座。以大唐为例,不论是高祖李渊或太宗李世民,不要说认为某某会起兵造反,只要感觉到此人少许不驯之心,真实也好,是捕风捉影亦好,都会将此人连同其势力连根拔起,来个诛家灭族,牵连余党。此为天条,明白吗?”

龙鹰听得发起呆来。

胖公公语重心长地道:“凡触及权位的问题,是没有人情可说的,像李渊当年因受元吉和后妃影响,疑心李世民有夺权之意,父可以杀子,其他不用公公说可以想及。而李世民亦好不了多少,因有‘唐三世之后,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’的流言,其因左武卫将军李君羡的小名是女性化的‘五娘子’,而疑心其为流言中的‘女主’,不但免去他的兵权,还随便找个借口干掉他。所以在表面上,是绝无可能有人敢起兵造反的,不论其可能性是如何渺茫,也会杀无赦,没有皇帝会手软。”

龙鹰想不自认愚拙也不成,看看现时在神都掌军权的几个人——李多祚、武攸宜、武懿宗,新近升上为飞骑御卫的方钧,都没一丁点发动政变的可能性,只要稍现不臣之心,肯定给女帝推出端门斩首,不来个车裂处死,以儆效尤,已非常有君臣情义。

龙鹰忍不住的说蠢话,道:“这么说,是没可能的了。”

胖公公道:“绝不可能。唉!公公当然清楚你这个问题背后的含意,真不可以小觑台勒虚云,公公苦思两天两夜,仍想不破他的手段,我们是否捉错了路子呢?”

龙鹰蓦地记起宁采霜的约会,嚷道:“我现在该是到东宫去,而非返太医府。”

胖公公道:“送你回太医府后,你爱到哪里去便到哪里去,只要不是由我送你去便成,否则会瞒不过太子或太平的眼线,知你际此风头火势之时去见圣上。”

又问道:“到东宫去干嘛?”

龙鹰说出宁采霜的事,道:“她似乎看到不妥当的地方。”

胖公公道:“千万勿要利用她试图改变白道武林或朝中大臣的看法,会‘画虎不成反类犬’,适得其反。”

龙鹰愕然道:“照我看,即使晓得我是龙鹰,她亦不会出卖我,比太平更可靠。”

马车进入提象门,朝上阳宫第二重门阙观风门驶去。

胖公公道:“让公公再一次提醒你,在宫廷的斗争里,不可心存幻想,定下明确目标后,一切不利于达致目标或有影响成败机会的事均不可以做,切戒任何侥幸之心。宁采霜站在你的一边又如何?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会受尊重,一种是掌握实权的女人或将会操大权的女人,如你的圣上、太平和韦妃。另一种是后台硬至不能再硬的女人,如你的仙子又或飞马牧场之主的商月令。其他的女人一概不受重视,她们的影响力是依附男性而来。女人论政,只被当作妇孺之言,何况公公更认为你对宁采霜是捉错用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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