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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战在野(190)



方钧答道:“他们到了幽州,待我在这里安顿好后,会接他们来神都。”

龙鹰沉吟片晌,道:“我们边走边谈。”

三人朝丽春殿走,龙鹰道:“最好让他们留在幽州。”

方钧骇然道:“真的这般严重?”

龙鹰道:“这叫‘小心驶得万年船’,又叫‘不怕一万,只怕万一’,你把神都视作另一个战场便成,趁有一段路要走,让我大概告诉老兄现时神都的情况。”

※※※

方钧与两人在抵达观风殿前分手,以免招人注目。

龙鹰和符太从一边绕往殿前的观风广场。

符太道:“你现在什么都不瞒我,不再怕我出卖你吗?”

龙鹰反问道:“你会出卖我吗?”

符太道:“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?”

龙鹰轻松地道:“还用问吗?”

符太道:“实不相瞒,徒儿有些时候确有动过想看看师父一败涂地的情况,且可轻易办到。可是每当我有这类疯狂的想法时,心中总有令我不寒而栗的感觉。唉!看来我可随意出卖你的日子已一去不返。”

龙鹰道:“你不时有这类会令自己吃惊的想法吗?”

符太道:“现在愈来愈少了,该是受到你的影响。回想起来,以前有些想法确非常可怕,如付诸实行,会将我的未来彻底改变,是名副其实的一念之差。”

他们从北面切入广场,马车一辆接一辆的从观风门驶进来,甲胄鲜明的飞骑御卫策骑维持秩序,指示马车抵广场后停车的位置,一切井然有序。广场两边停满马车,闹哄哄的。

持戈的御卫从正殿门殿台两边直排至长石阶底,衬托得宏伟的殿堂气象万千。官员贵客下车后立即登阶入殿,亦有部分人就在广场上寒暄问好,气氛热闹。

观风殿左右各架起一座高五丈的彩灯塔,照得广场明如白昼。于广场另一边有座鞭炮塔,会在奚王李智机抵达时点燃。

观风门楼旗帜飘扬,尽显大周朝如日当空的盛景。

龙鹰看得心生感触,当年款待横空牧野的国宴,正是自己初来乍到之时,穿上礼服只像头戴冠的野猴,浑身不自在。那时的武氏子弟大权在握,与张氏昆仲狼狈为奸,武承嗣更大有取代其时太子李旦之势,李显则是朝不保夕。

一辆马车在两人前方二十多步外驶过,一双明亮的美眸透过车窗的帘幕默默打量他们“师徒”。车身上有道门的标志,格外夺目。

闵玄清。

马车没有停留的直驶往观风殿去,龙鹰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着闵玄清的香驾,直至车子停下,一个身穿王族袍服、高挺潇洒的男子为她拉开车门。

符太冷哼道:“杨清仁!他奶奶的,化了灰我也认得他。那婆娘是谁?”

闵玄清眸神如昔的步下马车,与杨清仁笑语几句后,两人并肩朝殿阶走过去,还不住交头接耳,态度熟络亲昵。

龙鹰如给尖锥向心房戳了一下,唯一可安慰的事,就是闵玄清没将他认出来,道:“是神都道门的名人‘天女’闵玄清。”

符太道:“如果我指证杨清仁是刺客,会有用吗?”

龙鹰叹道:“想也不要想,李显一向护短,又没有真凭实据,你更是来历不明,谁相信你片面之词?”

符太道:“圣上相信不就行了吗?又是师父自己说的。”

龙鹰道:“问题在杨清仁不但是太子党的骨干,本身又是李唐子弟,绝对动不得。”

说话间,他们离长石阶已不到百步。

尚余几群人聚在石阶前闲聊,其中一群七、八个人,赫然有久违了的张柬之在内,其他认得的有桓彦范、崔玄暐和与张柬之同级的姚崇。

对“丑神医”而言,与张柬之、姚崇、桓彦范和崔玄暐没碰过头见过面,互不认识,不过其中一人低声向张柬之说话后,以张柬之、姚崇为首的那群人的目光全朝两人投过来,恭敬施礼。

龙鹰瞥那和张柬之说话的人一眼,苦思下终记起是记录在千黛的行践实录上的左拾遗贾虚己,“自己”曾医好了他孙子的急症。忙轻撞符太一记,着他一起还礼,迎上去道:“贾大人你好,令孙小堂该足五岁哩!岁月匆匆,叫人难以留神。”

张柬之等莫不目光灼灼地打量他们,看符太的时间比看龙鹰还要多。

符太略敛浪荡不羁之态,稍收邪气,不过那副视天下人如无物的派势却是与生俱来,从骨子里透出,虽然落后龙鹰两步,双手垂下,亦尽量避免与张柬之等的目光接触,但仍使人见而心寒,望之生畏。

贾虚己受宠若惊,逐一介绍各人后讶道:“神医的记性好得叫人难以相信,小堂自服下太医开的两剂药后,不单没再发病,还健康活泼,比其他同龄孩子的体质还要好。”

张柬之欣然道:“幸得神医悬壶济世,福被众生。”

桓彦范接入道:“听说神医不久又要出门,未知今次所为何事呢?”

龙鹰心忖连闵玄清也看不破自己是龙鹰,遑论眼前这群朝中重臣,加上贾虚己这个关系,巧妙衬托出他的假身份,使他的化身为王庭经更是天衣无缝。桓彦范的问题,显示出以张柬之为首支持李显的朝臣集团一直在注意他。

龙鹰道:“今次是到南诏去,顺道采药。唉!这些年来奔波各地,难得空闲,这是圣上龙口答应过鄙人的事,幸好君无戏言,否则鄙人肯定医术大幅减退。哈!”

这番话全属胡言乱语,不过出自他的口又变得理所当然,非常人自有非常事,何况是出名古怪的丑神医。

钟声从殿门处传过来。

龙鹰待要乘机脱身,张柬之道:“还有第二轮钟声,我们尚有时间再聊两句。”目光落往龙鹰身后的符太,微笑道:“符小兄甫抵神都立即名动京城,情况与当年的鹰爷相仿,确是后生可畏,前途无可限量。”

符太怎会给面子予任何人,即使对方贵为当朝群相之首,何况他根本弄不清楚谁是谁,冷然道:“本人拜神医为师,只为学艺,其他事都不放在本人心上。”

众人为之愕然,想不到徒弟的架子比师父更大。

龙鹰连忙补救,凑近点压低声音道:“诸位大人勿要见怪,我这徒儿年少无知。嘿!事实上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,更非无知,只是生来如此,问题出在他父母身上。哈!透露一个秘密给诸位大人,我本身已是忙得要命,有时间死没时间病,哪来闲暇教徒弟,可是小符拿着鹰爷的推荐信到瀚海军来找鄙人,说小符是他并肩作战的好兄弟,醉心由医入武之道。唉!只是念在鹰爷劳苦功高,鄙人便无从拒绝。”

众人看看王庭经,又看看符太,均感怪师狂徒妙不可言,不过晓得符太属龙鹰一方的人,莫不对符太肃然起敬,而符太今早大展神威的事亦变得该当如此。

龙鹰别头向符太摆出师父的派势,喝道:“有说错你吗?像个野孩子般没规没矩的,还不向张相道歉。”

符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。

张柬之打圆场道:“符小兄真情真性,不但无错,且非常难得。”

崔玄暐怕王庭经这个师父下不了台,岔开道:“今早大江联的凶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公然行刺武统领,胆大妄为之至,我们已决定明天早朝时联名上书,请圣上颁旨取缔大江联,神医乃当事人,参加联署自是义不容辞。”

龙鹰不解道:“大江联是什么东西?怎晓得是他们干的呢?”

另一个武将打扮的官员田归道道:“凶徒非常狡猾,刺杀失败后弃舟躲到泊在新潭的另一艘船上,由于水道关防全被封锁,出入均须被严格检查,岸上则巡骑处处,到水师船逐船缉凶,凶徒不得不硬闯关防,最后跳水逃走,虽暂时仍未逮着任何人,但只要凶徒仍在城内,落网是早晚的事。”

龙鹰可想象宫外的情况,与眼前的歌舞升平是两个世界。不过只要看看杨清仁刚才从容洒脱地和闵玄清卿卿我我,便知什么凶徒闯关失败乃计中之计,目的是要留下线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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