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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宫门杀寇仲,只是寇仲与拜紫亭的个人恩怨,拜紫亭便难向尚秀芳交待;在城门杀寇仲,则与整个龙泉全体军民有关,象征意义大有分别。
寇仲一边思量为何拜紫亭似不将那批弓矢放在眼内,两名御卫牵着一匹空马儿朝他走来,马儿见到寇仲,立即仰首昂嘶,跳蹄欢跃,寇仲暗叹一口气,迎过去一把将爱骑千里梦垂向他的马头搂个结实。
拜紫亭真厉害,不声不响的就把整个形势一手控制,千里梦于此时回到他身旁,正表示术文和他的室韦兄弟全给他拘捕扣留,当然还有徐子陵和跋锋寒的爱骑。
哈哈一笑道:“有甚么好解释的,若宫将军既清清白白,怎会因小弟的联想而介怀。”
言罢飞身跃上千里梦马背,双目一眨不眨的凝望宫奇。
宫奇眼睛掠过浓烈的杀机,冷酷的容颜露出一丝充满恼恨和残忍的笑意,道:“如此请少帅上路。”
寇仲明白他的仇恨来自大批兄弟被他们在山海关干掉,哑然一笑,策骑缓步跑出来朱雀门。
出现在眼前的情景,以他一贯见惯大场面亦吓了一跳。
整条朱雀大街行人绝迹,店铺关闭,靺鞨兵排在两旁,形成两条往南城门廷展的人龙,见寇仲走出朱雀门,立即轰然齐喝:“渤海必胜,大王万岁。”
声撼全城,冲天而上,胆小者肯定会给骇得从马背掉下来。
寇仲感到自己变成被押往刑场斩首的囚犯,若不能改变这种形势,自己只有在城门外被处死的结局。
宫奇一众骑士左右前后把他夹在中间,蹄声“蹄答”的在朱雀大街响起。
留在宫门的客素别扬声道:“少帅保重,恕下官不送啦!”
寇仲暗底下苦笑,怎想得到与拜紫亭摊牌摊成这样子?连与罗意等说句话也不成。若他能再见他们,第一句话必是着他们立即有那么远走那么远。
宫奇来到他身旁并骑缓驰,神情严肃,闭口无言。
寇仲真气运行,同时转动脑筋,激起死里求生的斗志。
拜紫亭既然要把我赶尽杀绝,我寇仲怎能没有回报!
徐子陵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海水冒出头来,倏地贴着船身往上疾升,一个筋斗,翻进舱窗,纵在光天化日之下,若非全神留意,就算看到徐子陵在眼前闪过,亦会以为是自己眼花。
徐子陵落在大有可能是马吉自用的舱房中,环目一扫,立即肯定自己所料无误,颇为自豪。他从结构建筑学的方法入手,寻得船上景观最好,最不受风浪影响的舱房,判断出是马吉的房间。
此舱房应是船上最大的宿处,前厅后房,以竹帘分隔,地毡挂饰,均极为考究,金碧辉煌,正是马吉喜好的那种低俗的奢华品味,就像他马吉的帐幕给从陆上搬到这里来,何况外面厅内地毡上放着大盘马吉最喜爱的鲜果。
床铺均被薰上香料,浓浊得令徐子陵差点想闭气。
徐子陵透帘外望,小厅旁放着一排三个大铁箱,全上着锁,可肯定内里必是特别贵重的物品,否则谁都不愿放三个这样笨重的铁箱在布置讲究的地方。
徐子陵穿帘出厅,没有去碰三个大铁箱,全神留意远近动静。
这舱房在顶层舱尾的一端,所以房和厅均有窗户,他从靠海的窗钻进来,此时移到另一边的窗往外面的码头瞧去。
三艘高丽商船泊在岸旁,与马吉此船相望,徐子陵心中一动,想到八万张羊皮可非一个小数目,马吉的船载上二万己非常吃力,所以大有可能在高丽商船卸下货物后,即把这八万张羊皮运回高丽,甚或整件事是以货易货的交易。
卸货上货须时,且高丽的海船经过海上的旅程和风浪,当要补充粮食用水和维修,今天内肯定不会启碇开航。
宗湘花、马吉和似是船队指挥者的高丽人在一旁低说话,不时仰头观天,由于相隔甚远,以徐子陵之能,也偷听不到半句话。
徐子陵晓得他们都是观察风云天色的专家,留神一看,发觉天上的云移动得比先前迅快,白云被较灰暗的云替代,逐渐把阳光遮蔽,正是风雨欲来的前奏。
徐子陵心中好笑,凡事有利有弊,拜紫亭拣雨季立国,固是有利守城,但在不适当时机骤来大雨,却会阻碍他备战的进度。
果然马吉向手下道:“下雨哩!停止搬货。”
徐子陵心忖该是离开的时候,当他再回来时,将会是凶暴流血的场面,因为若要得回八万张羊皮,这将是唯一的选择。
“轰”!
远处天际先闪电裂破天空,接着惊雷震耳,倏地那边天际变成翻滚混浊的黑云带,往这边铺掩过来。
码头上立时形势混乱,脚夫在马吉手下的喝令中慌忙把未能送上船的货搬回货仓去,宗湘花和马吉则随那高丽人匆匆登上其中一艘高丽商船。
徐子陵迅速离去。
寇仲一边调息行气,一边思量在城门外等待他的会是甚么高手?会否是拜紫亭本人和“天竺狂僧”伏难陀。
拜紫亭此人极工心计,该是从呼延金处知他寇仲爱马如命,所以特别在这情况下将千里梦交回他,使他难以舍弃爱驹以身法逃进民居,倘若如此,最后即使拜紫亭能把他搜出来杀掉,亦要大耗人力时间,且失去轰烈哄动的震撼效应。
所以他若想和千里梦一并离开,只能待出了离门后再打算。
寇仲感到千里梦的血肉和他紧密的连在一起,要他舍弃无私地忠于自己的马儿,让它陷于遭人杀死泄愤的险境,他纵使能从死中逃生,亦不肯如此做。
要死就死在一块儿。
南城门出现前方。
宫奇木无表情的在他旁策骑缓行,两边的靺鞨兵停止呼叫呐喊,人人眼睛射出坚定狂热的神色,寇仲毫不怀疑他们肯为拜紫亭牺牲性命。
寇仲的心逐渐平静,把生死抛开,晋入井中月的境界。忽然感到宫奇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一下,同时往天空瞧去。
寇仲忙往上望,哈哈笑道:“大王说得不差,四月果然是龙泉的雨季。”
天色很快昏暗下去。
宫奇往他瞧过来,双目凶光闪闪,又往左右转动,看他的情况,显是正犹豫该否改在城内杀他。
若让寇仲出城,又来一埸像昨天的狂风暴雨,寇仲说不定能突围脱身。
寇仲心叫不妙,如让宫奇及时发出关闭城门的命令,他必死无疑。忙道:“宫兄不是回纥人吗?为何会为拜紫亭办事,还乔扮崔望帮他打家劫舍,草菅人命?”
他并非要触怒对方,只是想分他的心神,使他在尚未作出决定下暂忘发出关闭城门的命令。
城门口两边城楼密密麻麻挤满守城的箭手,城门处更是守卫重重,在一般情况下即使以寇仲这级数的高手,也难闯关离开,但若来一场滂沱大雨,寇仲逃生的机会将大幅增加。
宫奇果然被他扰乱思路,勃然怒道:“少帅若不能拿出真凭实据……”
寇仲截断他道:“哈!这样说表示你老哥作贼心虚,否则会直斥我胡说八道,又或表示听不明白小弟的说话。哈!只因你心内正在猜测我凭什么瞧穿你是崔望,所以冲口就是他奶奶的有否真凭实据,可笑啊可笑!”
他说个不停,正是要宫奇没法分神多想。
他的手下人人目露凶光,却因宫奇没有指示,故仍按兵不动。
论才智宫奇与寇仲实差上大截,寇仲就像他肚内的蛔虫,每句话都是针对他心内的想法而说,使他感到似赤身裸体尽露人前般难受!一时忘记风雨即临,冷然道:“死到临头,仍要逞口舌,你……”
此时抵达南门外,只要穿过三丈许的门道,就是城外的世界。
本是排列在城门的一众城卫,往两旁退开让道。
寇仲心付一句“死到临头”,此子终于泄密。眼看成功在即,那容对方有思索的余暇,再次打断他的话胡诌道:“外面等我的是否有呼延金的份儿?难得你大王肯给小弟这个方便,小弟索性割下他的臭头才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