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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湘花一行十多人,来到其中一个没有泊船的码头处。三艘大船,出现在海平线的远处,扬帆而至。
码头上还有一群二十多人的靺鞨兵,由另一将领领队,此时那将领正向宗湘花报告说话,宗湘花仍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态,只听不语。
忽然另一群人从那艘正在上货的船走下来,往宗湘花处奔去,带头者赫然是昨夜宣布离开的马吉。
徐子陵醒悟过来,难怪马吉如此有恃无恐,原来早安排好退路,就是坐船离开,那颉利和突利亦莫奈他何。他可以到高丽暂避,也可去任何地方匿藏,待这里形势安定下来,他再决定行止。
拜紫亭、马吉、伏难陀,至乎韩朝安、深末桓、呼廷金、烈瑕、杜兴、许开山等全是冒险家。他们要改变塞外的形势,改变颉利对大草原的控制,从突厥的暴政解放出来,自然要冒上被颉利大军扫荡之险。
而引发这危机是因颉利采纳赵德言和暾欲谷的进言,意图杀死突利,显示他要把权力全集中到自己手上。所以马吉和杜兴等虽是突厥人,仍在不同的参与程度下,助外人来反抗颉利,招引外族是更不用说。
阴显鹤凝望远在码头的宗湘花,双目射出奇异的神色。
徐子陵留意到他的古怪的神情,讶道:“阴兄是否与宗湘花有交情?”
阴显鹤微一摇头,冷冷道:“我从未和她说过话。”
徐子陵欲言又止,因明白他的性恪,不敢寻根究底,岔开话题道:“马吉肯定是知道狼盗内情的人,若能把他抓过来,可省去我们很多烦恼。”
马吉此时抵达宗湘花旁,对进入海港的三艘大船指点说话,只看其姿态,可知这三艘船与他大有关系。
阴显鹤道:“马吉的手下有个叫拓跋灭夫的高手,此人对马吉忠心耿耿,要抓马吉,单是他那一关已非常难过。凭我们两人之力,还是不打这主意为妙。何况马吉本身亦非易与之辈。”
徐子陵记起那晚在马吉帐内见过的党项年青剑士,心中同意,更感奇怪,问道:“想不到阴兄对塞外东北的人事如此熟悉。”
阴显鹤没有答他,道:“际此大战即临的时刻,能使宗湘花和马吉这么紧张的在这里接船,船上装载的必是与龙泉存亡大有关系的物资,不出粮食、兵器、弓矢等物。龙泉藏粮丰富,故以后者的可能性最大。”
徐子陵双目亮起来,微笑道:“阴兄的猜测,虽不中亦不远矣。阴兄可否帮小弟一个忙就是立刻回龙泉找到寇仲,告知他这里发生的事。”
阴显鹤一呆道:“徐兄留在这里干什么?”
徐子陵心忖或者是逮着马吉的唯一机会,怎肯错过。当然不能贸然说出来,要阴显鹤陪自己冒这个大险,答道:“我留在这里监视事情的发展,寇仲自有找到我去向的方法。”
阴显鹤怎想到徐子陵在骗他,点头答应,悄悄离开。
拜紫亭接见寇仲的地方是在皇宫一边,与尚秀芳的西苑遥遥相对的东苑,位于西御花园正中,周围草木小桥温泉环绕,境致颇美。
宫内的气氛和以前并没有不同,可见人人早有突厥大军早晚来犯的心理准备,故不显惊惶失惜。
寇仲心知肚明与拜紫亭已濒临正式决裂的地步,随时可一言不合拚个你死我活,因为拜紫亭连颉利和突利也不怕,何况他区区一个寇仲,孤掌难鸣,能有什么作为?
来到东苑的白石台阶前,客素别有礼的道:“大王就在梵天阁内恭候少帅,少帅请!”
寇仲微笑道:“在中土扬州的说书先生,最爱说廊外两旁各埋伏五百个刀斧手,希望贵王不会连故事内的情节也来个照本定科,否则小弟情愿留在这里浸温泉哩!”
客素别尴尬的道:“少师真爱说笑,大王明言单独接见少师。”
寇仲哈哈笑道:“君无戏言,如此小弟放心。”又环目扫视道:“这御园的围墙特厚特高,不适合埋伏刀斧手,来百多个神射手就差不多,恐怕我是鸟儿也飞不出去。”
客素别意仍不动气,哑然失笑道:“少帅令我想起大王,大王每到一地,必会细察形势,作出兵法的评论。”
寇仲心中暗凛,拜紫亭肯定对兵法下过一番苦功,至少是个勤力的军事家,在战场碰上他时必须小心在意。
这客素别也是个高明人物,说话不亢不卑,又能恰到好处地化解自己的言语冒犯。
寇仲哈哈一笑,踏上石阶,朝入口走,去还不忘回头挥手笑道:“不知待会是否亦由客大人押我离城呢?”
客素别为之气结,乏言以对。
寇仲跨步入厅。
两边均为棱窗,阳光和园境映入,彷佛像罝身一座大花园内,厅堂和花园再无分彼此。
活像秦始皇复活的拜紫亭傲立对正大门的另一端,哈哈笑道:“少帅确是勇者不惧,劫去我拜紫亭的弓矢,还有胆单人匹马的来见我?”
寇仲含笑往他走去,淡然道:“你劫我,我劫你,人与人,国与国间就是这么的一回事。我敢来不关有没胆的问题,而是看事情有否和平解决的可能?”
拜紫亭待寇仲在丈许外停步,微笑道:“少帅还我弓矢,我就送一个小礼给少帅。”
寇仲心叫糟糕,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到拜紫亭手上,所以一副不愁你不听话的模样呢?旋即想起越克蓬和他的兄弟。
苦笑道:“大王的确厉害,小弟甘拜下风,究竟是什么礼物如此值钱?”
拜紫亭双手负后,往向西那边棱窗迈步直抵窗前,凝望花园某处,叹道:“为何少帅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敌人?少帅确是个不平凡的人。”
寇仲移到堂心的桌旁,一屁股坐下,淡然道:“坦白说!我对大王的高瞻远瞩亦非常欣赏。是否因置身于大草原,看东西亦能看远点,能够在今天计算几年或数十年后的事,但会否因此而忽略眼前的形势呢?”
拜紫亭傲然道:“这方面毋庸少帅担心,只有掌握今天,才能计划明天。少帅请移贵步,到这里看本王为少帅准备的小礼物。”
寇仲暗暵对方正以行动来嘲讽自己,教自己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!无奈下起立移到拜紫亭旁,往外望去。
全身五花大绑的宋师道,被两名慓悍的御卫高手押着,出现在二十多丈外靠墙的小径处,置身在春天鲜花盛放的美丽花园的浓荫的树丛下,旁边尚有“天竺狂僧”伏难陀,面无表情的盯着寇仲。
宋师道身上有数处血污,神情萎靡,显是经过一番激战后遭擒,内外俱伤,但态度仍是倨傲不屈的向寇仲展露一个苦涩的笑容。
寇仲气往上涌,拜紫亭的手段实在卑鄙!由此更想到昨晚伏难陀出手对付他两人,应是得拜紫亭首肯,并且趁宋师道往宫廷赴宴,设伏把他擒下,如能杀死寇仲和徐子陵,便将宋师道一并处决,一网打尽,干干净净。现在因两人成功突围,又劫走弓矢,故以手上筹码来向寇仲交换。
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弓矢,眼白白又要送回给拜紫亭!但为拯救宋师道,寇仲只有这条路走。
拜紫亭哈哈一笑,道:“事非得已,开罪之处,请宋公子见谅。”
宋师道唇角飘出一丝不屑鄙视的表情,眼睛往伏难陀转过去,微一摇首,再闭上双目。
寇仲明白他的意思,知是伏难陀亲自出手制服他,并表示伏难陀高明至极,提醒寇仲勿要鲁妄逞强。
寇仲回复冷静,淡淡道:“有机会定要再领国师的天竺秘技,或者是今晚,又或是明早,哈!想想也教人兴奋。”
伏难陀并不答话,只举单掌回礼,一副有道高僧的模样,此人城府极深,并不会因任何人的说话动气。
至此刻寇仲仍弄不清楚拜紫亭和伏难陀的真正关系。
拜紫亭向寇仲微笑道:“宋公子是生是死,少帅一言可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