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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唐双龙传(798)



寇仲想起沿途所见的凄凉惨况,颓然道:“宇文化骨直接继承了杨广的军队,亦直接统承了旧隋军暴戾骄横、残民以自肥的风气。假若宇文化骨舆李密之战是胜方,他或可惜此声势整顿军队,偏偏老天爷与他对着来干,不给他这个机会。李密之战后再有攻打我们梁都的大败仗,宇文化骨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。”

又道:“你看吧!这样的城不要说比不上长安、洛阳,连梁都也将它比下去,既失人心又欠地利,你看他能守多少天?”

徐子陵叹口气。

寇仲讶道:“你在想甚么?”

徐子陵苦笑道:“你曾想过宇文化骨会有这么的一天吗?”

寇仲给他勾起感触,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,无论是他当年追杀我们和娘,又或后来作反弑杀炀帝,都是气焰冲天,不可一世的模样,恐怕他自己也没想过有这么穷途末路的日子。虽说为娘报仇事在必行,亦总觉有点不是滋味。”

两人英雄了得,惯于与强权和恶势力周旋,这么乘人之危,落井下石的情况,尚是首次用上。若非傅君绰之仇不能不报,说不定会掉头就走。

徐子陵双目闪过锐芒,沉声道:“宇文化骨坏事做尽,今天是恶贯满盈,死不足惜!别忘记言老大亦因他而死,扬州尚有不知多少人给他害了。杀了他,魏国冰消瓦解,说不定可免去百姓受战争之苦。唉!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。”

寇仲只要想想树倒弥狲散,乱军四处流窜抢掠的可怕情况,当然明白徐子陵的心情。

忽然一队魏军从城门开出,约二百之众,只看装扮,便知准备作长途之行,朝西驰去。

寇仲道:“他们定是往西采查唐军的动静。”

徐子陵道:“认得他吗?”

寇仲定神一看,道:“原来由宇文智及领队,我们要否来个拦路突袭,好预作通知,猎羊的狮豹已大驾光临。”

徐子陵哂道:“你有把握在旷野之地,应付二百人组成的骑队?”

寇仲苦笑道:“那就放过他们吧!”

徐子陵“咦”的一声,只见宇文智及的队伍忽然偏离官道,绕过他们的小丘,从另一边往北奔驰。

寇仲一震道:“宇文化骨派宇文智及向窦建德投降哩!否则何不由北门出城,正是要掩人耳目。”

徐子陵同意点头。

李渊身为旧隋大将,初人长安还拥立旧隋宗室,打正讨伐宇文化及的旗号,在情在理都难接受宇文化及的归顺。可是窦建德却没有这心理的障碍,此乃宇文化及唯一生路。

徐子陵沉声道:“我们必须在窦建德大军南下前,先一步宰掉宇文化骨。”

天色逐渐暗沉下来,点点雪花,开始从天上降下。

两人正要行动,蓦地四、五个汉子趁城门仍是敞开,吊桥未被拉上之际,狂奔出来,城楼的守兵众箭齐发,逃走者未过吊桥,早给射成刺般的惨状,看得两人眶(目比)欲裂,偏又援救无从。

接着有守兵冲出,就把尸身抛进护城河,然后若无其事的返回城裹,起桥闭门。

寇仲沉声道:“我们讨债去!”

许城一片肃条,十室九空,店铺关闭,仅余的居民亦躲在屋内,街上不但行人绝迹,巡兵也没多少个,没有人清理街上的积雪,横街窄巷更是鸟灯黑火,部份民居商铺都有被抢掠过的遗痕。

两人逾墙而入,来到一所民房顶上,观察形势。

寇仲环目四顾,低声道:“魏县一役,宇文化骨的部队肯定折损严重,致没有足够人力守卫京城,否则我们只是入城就要大费周章。”

徐子陵的目光落在穿过城心、婉蜒曲折的河道上,房屋桥梁依着宽约三丈许的河道筑在两岸,在雪粉飘飞中只有几点灯火,死气沉沉。暗忖在太平兴盛的日子裹,此城当自有其风姿特色。现在则只似个临危的重病者,苟延残喘至最后一口气。轻叹道:“根本是士气不振,毫无斗志,肯留下与宇文化骨共生死的,只是宇文一族的子弟兵。”

寇仲道:“陵少请在这里稍息片刻,小弟即去即回。”

迅即翻下瓦面,消没在长街的暗黑里。

这旁遍植松树,在雨雪下配上静似鬼域的长街,说不出的凄惨荒凉,挂在松枝上的雪团,仿佛被松针刺穿似的,活像整群爬到树上去的白刺。

徐子陵不由回想当日与师妃暄在雪地上并肩飞驰,赶往拯救雷九指的动人情景,更忆起在石之轩抢去邪帝舍利后,她对两人说出充满决绝意味的话,然后不顾而去。

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,却挥下去萦回脑海的深刻回忆。

在这改朝换代,群雄竞起争霸的战争年代,天下再无乐土,充斥着杀人与被杀,有人挣扎求存,有人扩张侵略,阴谋诡计,血腥手段,无所不用其极,不要说好友可以反目,甚至父子兄弟亦因利益要置至亲于死地。面对这座孤城的荒寒末日景象,他忽然感到所有名利权势都没有丝毫意义,没有任何价值。

脑海裹浮现跋锋寒所描述的塞外千里无人草原似海的美景,暗忖只有到那裹去,才可忘情于草原大漠中。

可是这种逃避的心态是否过于消极,旋又想到留下来又可干甚么?难道助寇仲去打天下?这岂非又置身于争逐屠杀之中!只有到与中原消息隔绝的外域,始能避开一切。包括与他恩怨难分的师妃暄。

徐子陵暗叹一口气,隐隐感到自己的远赴他方,除避世外,尚含有对师妃暄报复的复杂矛盾心情。

蓦地心生警兆,朝城墙方向瞧去时,一道女子的身影鬼魅般从墙头掠下,身法迅捷近乎那般级数,体型姿态亦优雅至完美无瑕,转瞬没入远方暗黑中。

徐子陵虽看不见对方面貌,却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,但肯定自己从没见过她,心中惊疑不定。

片刻后寇仲回到他旁,兴奋道:“找到小侯留下的暗记哩!”

徐子陵把刚才所见说出来。

寇仲讶道:“谁家姑娘功夫如此了得?这处空城一座,有甚么热闹可趁的呢?”

徐子陵苦笑道:“我有种不祥的预感,这位姑娘与我们似有微妙的关系。”

寇仲皱眉道:“不祥?”

徐子陵耸肩道:“这纯是感觉,没有甚么道理可言,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,我们最好莫与她碰头。”

寇仲道:“让小弟略作分析,陵少之所以生出不祥感觉,皆因她的身手出奇地高明,且因她极可能是冲着宇文化骨而来,所以浑身杀气腾腾,令你老哥生出不祥的感觉,对吗?”

徐子陵摇头道:“她没有半丝凶腾的味道,动作更美如行云流水,悦人眼目。唉!可是她的姿态身法,却总有点似曾相识的味儿,究竟在甚么地方见过?”

寇仲陪他苦恩,喃喃道:“既是为宇文化骨而来,她的身法你又感到熟悉,会是谁?”

两人同时剧震,脸脸相觑。

寇仲倒抽一口凉气,道:“不会这么巧吧!一说曹操,曹操就到。”

徐子陵道:“肯定是她,不过她比娘更要高明。”

两人想到的正是傅君绰的小师妹,“奕剑大师”传采林的关门弟子傅君嫱,只有她才符合这条件。

若非不久前张金树说及她,他们怎都猜不到是她。

傅君嫱也像他们般,要趁宇文化骨灭亡前寻宇文化骨的晦气。

徐子陵扼腕叹道:“早点想起是她就好啦!现在却是失诸交臂。”

寇仲苦笑道:“别忘记你不祥的感觉,高丽人对我们汉人不会有好感的。何况更误会是我们把娘累死,现在还多一条盗去宝藏的罪名。”

徐子陵道:“最怕她逞一时之勇,硬闯皇宫,碰上宇文伤便大大不妙,宇文化骨亦非易与角色。”

寇仲道:“多想无益,人宫找到我们的侯公子再说。”

宇文化及的皇宫,规模只有洛阳宫城四份之一,是由前隋的总管府扩建而成,特别把外墙加厚增高,设置哨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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