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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落雁沉声道:“昨晚秦王深夜把世绩召去,回来后,世绩告诉我初二离开长安,原本的计划是我们会随秦王参加终南山春狩的。”
不用她说下去,徐子陵猜到是什么一回事。
李世绩因为率领李密余部,可说是唐室唯一在关东拥有重兵的将领。不用劳师动众仍可轻易对寇仲的运宝团作出有效的拦截。在敌众我寡下,兼之又受财货宝物的牵累,任他和寇仲比“邪王”石之轩更厉害,都要徒呼奈何,任人渔肉。
这一着最聪明处,是不会惹起李建成或李元吉方面的警觉。
沉落雁道:“我初时还以为秦王准备进攻洛阳,但世绩对此使命的内情竟半点都不肯泄漏我知道,使我更肯定他要对付的人是你们。”
徐子陵心中不知是何滋味。刚才李世民还与他称兄道弟,骨子里却在布局对付他们。不过他亦难责怪李世民,因他只在他们离开关中才发动,没有违背约定。只是心内总感到不大舒服。
徐子陵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:“为何今早你不直接告知寇仲?”
沉落雁轻描淡写的道:“因为想徐子陵晓得沉落雁为了他的安危,可把亲夫出卖。”
徐子陵失声道:“什么?”
沉落雁坐直娇躯,掩嘴笑道:“只是骗你来玩玩吧!不要认真。无人敢说你和寇仲是蠢人,但我却清楚你们非常糊涂,有时更会钻进牛角尖。不知你们有否想过在运送宝藏方面玩什么花样呢?”
徐子陵一点便明,虎躯轻震。
自抵长安后,他们一直为寻找宝库所在而烦恼,既没空闲更欠心情去想这方面的问题。事实上运宝和寻宝同样重要。如无周详计划,会进退失据,手足无措。
高占道等或有计划,但不外是如何把大批兵器宝物从水道偷偷运离开长安,却非什么巧妙花样,在现今草木皆兵、风声鹤映的情况下,他们的方法绝对行不通。
以李世民的精明,肯定查出高占道等与他们的关系。沉落雁道:“兵家至道,不外虚者实之,实者虚之。你们实力薄弱,既不可与人对撼,就只有用疑兵之计。以你徐子陵的聪明才智,不用人家教你怎么做吧?”
徐子陵衷心的道:“多谢指点!”沉落雁又道:“今早庞玉借故来向我们拜年,与世绩闭门在书斋商议整个时辰,你可知庞玉在天策府是担任什么任务的,正是我以前为密公负责的事。”
徐子陵记起早前在天策府独不见庞玉,原来他像沉落雁般专责情报、查探、渗透一类的军事任务,若和李世绩配合,此处又是他的地头,兼之他和寇仲身份暴露,明暗互调下,他和寇仲的运宝队可能到被李世绩重重围困,始醒觉是什么一回事。
沉落雁露出凝重神色,低声道:“我还收到一个小道消息,你想听吗?”
徐子陵苦笑道:“已这么多坏消息,何碍再多一个。”
沉落雁道:“取得宝藏后,你是否会和寇仲分道扬镖?”
徐子陵心中一紧,无法再对沉落雁的所谓小道消息淡然处之,点头道:“究竟是什么事?”
沉落雁道:“宁道奇应师妃暄之请,当你们分开后务要把寇仲迫得退出这场天下的纷争。否则若让寇仲安然回到彭梁,即使他没有宝藏,天下的形势亦将会改写。在李世民的眼中,只寇仲可令他畏惧。”
徐子陵变得手足冰冷,暗付连师妃暄竟也在算计自己。虽说宁道奇要对付的是寇仲,但在他来说,与对付他实在没有分别。不论如何,寇仲是他比骨肉还亲的兄弟。
沉落雁虽看不到他的面色,仍可猜到面具掩盖下的俊脸必是非常难看。
徐子陵沉声道:“宁道奇会下辣手吗?”
沉落雁幽幽一叹,道:“为让李世民统一天下的目标实现,以慈航静斋和宁道奇为首的佛道两门,在必要时肯定会采取非常的手段。以寇仲今时今日的武功,谁有本领能生擒他?凭宁道奇的身份地位,又不屑与人联手对付寇仲,在那种情况下,寇仲的危况可想而知。否则秀宁公主也不用借我的口来警告你们。秀宁公主是希望寇仲悬崖勒马,放弃争天下的想法。因那想法看来已变成令他致命的妄想。”
徐子陵再没心情耽在这里,感激的道:“徐子陵不会忘记沈军师的浓情厚意,今晚你这么出来见我,不怕惹尊夫起疑吗?”
沉落雁垂下嗪首,轻轻道:“应付这么小的事,我沉落雁总有点手段。你要走了吗?珍重!”
徐子陵告别后,离艇登岸。
忽然间他心中填满怨愤与议愤,下定决心若找得宝藏,怎都要助寇仲把货财运回彭梁,才会与寇仲分手。
这不但因寇仲是他的兄弟,更是因同情弱者备受欺凌下生出的怒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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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子陵来到跃马桥时,寇仲早把跃马桥彻底搜查一遍,仍是一无所获。凭他的眼力和比常人灵敏百倍的触觉和感觉,几敢肯定这道壮丽的石桥没有任何玄虚。
经过一场大雪的洗礼,长安再被厚厚一重新雪覆盖,虽仍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,可是际此夜深时分,又在昨夜狂欢之后,这天下名城由灿烂归于平静。偶有爆竹之声从里巷深处传来,却远比不上除夕夜的盛况。
四周寂廖无人,严寒的天气,使巡城者也躲在岗哨关卡内去偷懒。
寇仲藏在桥下暗影里,摇头苦笑道:“完蛋啦!明天我就返乡下开食档,争天下再没我寇仲的份儿。”
这本是徐子陵最渴想听到的话。可是此刻真的听到由寇仲亲口说出,心中却涌起难言的滋味,就像在赌桌上一铺输掉手上所有筹码,并惨被其对手投以幸灾落祸的目光。
徐子陵深吸一口气,道:“我们到一边说话。”
寇仲道:“来吧!”
徐子陵随寇仲离开桥底,纵身跃上福聚楼高高在上的瓦背处。这是跃马桥一带的最高点,除非有人像他们般跃上来,否则不会给人发觉,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寇仲坐在屋脊,狠狠盯着斜下方横跨永安大渠,贯通两岸的宏伟石桥,双目异光烁闪,显然非常不服气。
徐子陵道:“这或者是你命不该绝,找到宝藏可能令你在劫难逃。”
寇仲愕然道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徐子心内暗叹,没有把沉落雁的话说出来,目光落在桥上,道:“假若杨公宝库的作用,是在必要时提供杨素大批财物兵器,以供他保命造反之用,那这个宝库在开启后,必须可轻易方便的把兵器运上地面。”
寇仲点头道:“说得对!假如把宝库的东西送往地面都要三日三夜,杨素早给杨坚宰掉。”
徐子陵冷静地分析道:“兵器当然是给手下应用,所以出口必在可容纳大批兵员的宅院里,若出口在水安渠底又或朱雀大街,只会是个笑话。”
寇仲双目闪亮起来,目光越过重重铺上白雪的瓦面,落在独孤阀寄居长安的西寄园,再点头道:“这么可容数千人的院落并不多,跃马桥附近虽多豪宅,却以西寄园占地最广,有最好的藏兵条件,它比无漏寺还大上少许。”
徐子陵深思道:“无漏寺显然非是设置出口的好地方,除非寺内的和尚全是杨素的人,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。但为何鲁先生要兴建这么一座佛寺,有什么作用?”
寇仲一洗颓色,道:“我有个更大胆的想法,以鲁大师的聪明才智,若只这么设计一座地下宝库,作用只是收藏大批财宝兵器,实在不似他一贯的作风。所以他才会特别传我机关之学。坦白说,在一般的情况下,我哪有兴趣去钻研这类东西,他是要迫我去学习,免得他的绝学失传。所以进入宝库之法,必与机关之学有关系。”
徐子陵没好气道:“你所谓大胆的想法,竟是如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