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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妃暄露出一丝无奈和苦涩的笑意,没有答他。
徐子陵隐隐把握到她微妙矛盾的心情,话题一转道:“小弟尚有一个请求。”
师妃暄微笑道:“徐子陵竟会出口相求,妃暄应否喜出望外?”
徐子陵哑然失笑,忍不住戏道:“你是仙子,我是凡人,凡人有办不到的心愿,不是该求仙子援救吗?”
师妃暄莞尔道:“少有见子陵这么好的心情,竟学足寇仲的口吻来调笑妃暄,小心妃暄拂袖不听。”
徐子陵心怀大放,感到与这美女拉近不少的距离。洒然自若的道:“我只是想请小姐想个办法,好令突利可汗能安返汗庭吧!”
师妃暄瞥他一眼,抿嘴轻笑道:“啊!原来你们是要以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之计,以潜入长安。”
徐子陵悦服叹道:“小姐智慧惊人,只从小弟一个请求,立将我们看个通透明白。”
师妃暄嫣然一笑,语气平静轻柔的道:“可汗能否安返汗庭,事关突厥和中土的盛哀兴替,难怪子陆会破天荒的出言请求。由此可知子陵对天下苍生的关注,不下于妃暄。放心吧!妃暄特别请出散人他老人家,正是针对石之轩。普天之下,怕只有他老人家和四位大师才能令石之轩有三分顾忌。你们也要小心,石之轩绝不肯错过宝藏内的圣帝舍利的。”
又道:“唉!到此刻妃暄纵使代你们筹谋运算,仍想不到你们能凭甚么妙计,可在李建成一方虎视眈眈下,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长安?”
徐子陵目光投往对岸茫茫风雪的至深处,轻轻道:“我们会立即离开洛阳,此地一别,希望与小姐在关中仍有再见之日,到时但愿与小姐是友非敌,那将别无憾事。”
师妃暄合什道:“即心即佛,心佛众生,菩提烦恼,名异实一;三界大道,唯自心现,水月镜花,岂有生灭?汝能知之,无所不备。子陵兄万事小心,不要勉强,妃暄不送啦!”
徐子陵沿河西行,心坎中仍填满师姐暄动人心弦的仙姿妙态。
每趟和她说话,都似能得到很大的启悟。
她说的话不但暗含玄机,更有深刻的哲理。这世上人间的种种悲欢离合,有情众生的喜怒哀乐,说到底不外人们自心的显现。有如镜中花,水里用的短暂而虚幻。只要能把这些看通看透,还有甚么值得留恋的呢?这看法虽然悲观,却含有颠扑不破的真理在其中。因为实情确是如此,只是众生执迷不悟吧!
可是她为何在临别时要说出这番话来,是否在提醒他,也为要警醒自己,确可堪玩味。
“徐爷”!
徐子陵暗叫惭愧,因心神过度集中在师妃暄身上,竟察觉不到有人从树丛中走出来。
来人到达身侧,喜孜孜的道:“终找到徐爷哩!”
竟是刘黑闼清秀可人的手下,善用飞刀的邱彤彤。
徐子陵讶道:“原来是彤彤姑娘,是否刘大哥也来了!”
邱彤彤俏脸不知如何的嫣红起来,赫然道:“唤我作彤彤便成,大帅也是这么唤人家的。大帅没有来,来的是大王,他正急看要与徐爷和少帅会晤呢。”
徐子陵心中一震,竟是窦建德亲来洛阳,乃是有要事与王世充商议,但这老狐狸却瞒着他们。
半刻后。徐子陵在附近停泊的一艘战船上,见到这名震天下的霸主。
窦建德年在四十许问,身材修长,举止从容,发须浓黑,沉着冷静中有种雍容自若的奇异特质,鹰隼般的眼睛蕴藏若深刻的洞察力,气度慑人。
摒退左右后,两人在舱厅坐下,窦建德深有感触的叹道:“黑闼常在我面前对你们赞不绝口,当时我仍是半信半疑。且至此刻见到子陵举手投足均有种洒脱自然,毫不造作,但又完美无瑕的动静姿态,才心服口服。我窦建德一生阅人无数,但只从‘散人’宁道奇身上曾生出同样的感觉。”
徐子陵最怕破人当面称赞恭维,颇感尴尬。不过这夏帝没像王世充般派头十足,开口闭口称孤道寡,已赢得他的好感。苦笑道:“大王勿要夸奖我这后辈小子,不知大王此次来洛阳,是否欲与王世充缔结盟约?”
窦建德鹰目寒芒一闪,显示出深不可测的功力,冷然道:“对王世充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我窦建德绝无半点好感。只是唐强郑弱,势必不支。郑若亡,夏必难独善,要争天下,不能不暂时和这种卑鄙小人敷衍,共御强敌。”
这番话,等若承认与王世充结成联盟。
窦建德似乎不愿就此事谈下去,话题一转道:“寇少帅因何没与子陵同行,我们是否可见个面呢?我今晚仍要和王世充议事,明早离开。”
徐子陵歉然道:“我即管和他说说看,不过我们亦须立即离城,以避强敌,恐怕很难腾出时间来。”
窦建德谅解的点头道:“我会留在船上直待黄昏,子陵看看办吧!听黑闼说,你们和宇文化及仇深似海,不知是否确有其事?”
徐子陵双目杀机一闪,点头沉声道:“这是我常放在心头的一件事。”
窦建德嘴角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,道:“好!现在徐圆朗已归降我窦某人,只剩下宇文化及仍在负隅顽抗。不论子陵和少帅怎样看我窦建德,但我总视你们为黑闼的兄弟。大家都是自己人,有甚么会谈不妥的呢?你们关中之行后,请来找我们,好共商对付宇文阀的大计。”
徐子陵暗呼厉害,若论收买人心,窦建德比之王世充、李子通之辈确高明百倍,最教人佩服的更是绝口不提杨公宝藏,又或谁臣服于谁的问题。当下还有甚么好说的,只好点头应允。
窦建德是个不多说废话的人,亲自送他到岸上,顺道介绍随行的中书侍郎刘彬和大将凌敬,这两人一文一武,均长得一表非凡,显示出窦建德手下不乏能者。两人对徐子陵客气有礼,态度亲切。
窦建德探手抓看徐子陵的肩膀,长笑道:“见到子陵,可推想出寇仲雄姿英发的神采,入关后,你们千万不要勉强,可为则为,不可为则退。两位抵达大夏之日,就是窦建德倒屉相迎之时,珍重珍重!”
徐子陵赶回去时,寇仲、伏骞、突利、邢漠飞四人正在担心他的安危,见他回来,登时放下心头人石。
一声出发,五人坐上正恭候院内的马车,由王世充派来的人驾车冒雪起程。
寇仲问起他为何迟到,徐子陵把见到窦建德一事说出来,寇仲苦恼道:“除非我分身有术,否则只好缘悭一面。”又饶有兴趣的道:“他是怎样的一个人?”
伏骞和突利都露出注意的神色,看徐子陵如何回答。
徐子陵苦笑道:“我看人通常都是纯凭感觉,恐怕不能作准。”
寇仲笑道:“陵少的感觉一向灵验如神才对。”
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,通:“若没有李世民,又或李阀失却关中地利,那这天下势将是窦建德的天下。”
寇仲等无不动容。
突利笑语道:“子陵为何不说没有李世民和寇仲呢?不怕伤少帅的心吗?”
徐子陵摇头道:“因为我明白寇仲,由于刘黑闼的关系,他是很难与窦建德为敌的。”
伏骞大力一拍寇仲肩膀,竖起拇指道:“只听陵少这句话,便知少帅是个看重情义的好汉子。”
邢漠飞忍不住道:“究竟窦建德本身是怎样的一个人,竟能被陵爷如此推崇备至?”
徐子陵正容道:“这人老谋深算但又平易近人处近似萧铣;豁达大度,知人善用则类李世民;豪雄盖世,不计成败又像仕伏威。若到江湖去混,必然是豪杰义侠之流,叫人悦服。”
寇仲一拍桌叹道:“难怪刘大哥肯甘心为他卖命。”
伏骞叹道:“现在黄河以北之地,以窦建德稳称第一,曹洲的孟海公和盘据孟津的李文相都被他先后破灭,城任的徐圆朗亦向他归降,更得虞世南、欧阳询、刘彬等谋臣为他设置官府朝制,手下兵精将良,聚众达二十馀万,确有实力可与唐室正面交锋,如若与王世充结成联盟,又得少帅、子陵之助,天下谁属,谁能逆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