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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离天亮只有大半个时辰,他们已写花了各处大街当眼处近百堵墙壁,战缋辉煌。
灯火由远而近,一队十二人的守城兵卒,巡经此处,灯笼光隐隐映照到墙上的红字,但众兵却全不为意,就那么直行直过的走了。
两人像孩童般低声怪叫,以示心中得意之情,闹了半晌,寇仲道:“该差不多啦!应轮到总管府的墙壁,若能在正门两旁处像对联般各书两行字,让我两兄弟的书法互相辉映,便最是理想。”
徐子陵皱眉道:“我们是否太贪心呢?现在已有足够的谣言墙损害荣凤祥的声誉,总管府虽关了门,但怎都有明岗暗哨,若给人发现是我们做的手脚,赶在天明前把最显眼的谣言墙涂掉,我们将要前功尽废。”
寇仲心痒难熬的道:“不涂污总管府,总有意犹未尽之感,不若我们就等到天亮的一刻才下手,敌人发觉时也来不及把我们优美的书法涂掉。”
徐子陵亦顽皮心起,陪他跃上附近屋顶,再逢屋过屋的往只隔一条街的总管府潜去。
他们本身已是胆大包天的人,现在又得师妃暄撑腰,更是一无所惧。
片刻后两人来到一所华宅的瓦背上,从瓦脊探头外望,总管府矗立前方,乌灯黑火,不觉任何动静。
寇仲大喜道:“这一餐看来非常易吃。”
师妃暄无声无息地翩然而至,落在寇仲的另一边,轻柔地道:“你们又在打甚么主意?”
寇仲笑道:“我们在等天亮,把总管府门墙都变成散播谣言的场所后,便可完满收工。”
师妃暄道:“我尚有要事在身,不能陪你们到天亮。”
寇仲失望地道:“我们还有些事想向你请教,你却这么匆忙要走。”
师妃暄无奈道:“我也希望能和两位好好详谈,但事有缓急轻重之分,迟些妃暄来找你们好吗?”
目光越过寇仲,飘到徐子陵那处去,柔声道:“再见啦!”
徐子陵别过脸来,带点忧郁的眼神深深瞥了师妃暄一眼,匆快地道:“邪道八大高手,除祝玉妍、辟尘、尤乌倦和左游仙外,尚有甚么人。”
师妃暄微愕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再见面时才说吧!”
就那么飘然去了。
第五章 天心莲环
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低声道:“师妃暄爱上了你。因爱上了你,所以才两次都躲到小弟旁边来。”
徐子陵叹道:“恰恰相反,她是要通过这暗示的方式,以表达出我们间那道无形却不可逾越的鸿沟。道别时更偏要找我来说话,其心意更是不言而喻。”
寇仲哑口无言半晌后,忽地用力抱紧他肩头,凄然道:“我们两兄弟都是各有伤心怀抱!不是生离,就是死别。但一天不死,总要找点事情来做,我选择的就是一条没得回头的争霸之路。这两天我想起很多事,最后发觉只有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难关和挑战,以一统天下为目标的大业,才可使我的精神有所寄托。兄弟,无论是否找到杨公宝库,我也会任你离开,亦会高兴你离去,若有一天我战死沙场,你便代我好好照顾小陵仲。”
徐子陵生出想哭的感觉,百般滋味涌上心头。
他们都是孤儿出身,自少相依为命,在尔虞我诈,强权压倒一切的环境下长大,除两人间的信任外,对其他人总抱着怀疑的态度。傅君绰是第一个赢得他们真正感情的人,接着是素素,但她们均先后身故,对他们的打击是难以接受的狠重而残酷的。
在爱情的道路上,两人亦是波折重重。
寇仲先后在李秀宁和宋玉致处受到挫败,令他只能寄情于争天下的大业上,假若把这目标从他处挪走,他将变得一无所有,至少在目前这阶段,情况是这样子。
徐子陵自己也因刚才师妃暄无情的暗示,故生出感触!在刹那间明白和掌握到寇仲复杂的心情。
若说对师妃暄这清逸雅丽的绝世美女没有一丝爱慕之意,就是自欺欺人。
他记起师妃暄所说“守丹童”的故事,想到师妃暄不单是以这故事开解他,事实上也是夫子自道,表示出她绝不会陷身于这有如虚幻的世界中任何一种感情之内。
寇仲忽然揭开面具,纳入怀中,口上却道:“唉!竟忘记提醍师妃暄那侯希白可能是个大浑蛋。”
徐子陵皱眉道:“为何要露出脸目?”
寇仲松开搂着他肩头的手,露出雪白闪亮的牙齿,笑道:“因为我心中忽然很痛苦,于是要大干一场,找几个人来试刀,最好当然是荣凤祥。”
徐子陵不解道:“你不怕泄漏行藏,给敌人知道吗?”
寇仲双目杀机一闪,沉声道:“若真给人知道,说不定可反收奇效。在杜伏威来说,若他获悉我在这里出现,将更不会怀疑陈长林和他的人会出其不意去偷袭他;若三大寇和朱粲知道我来了,自会布下陷阱,严阵以待,谁知我却是要去对付萧铣呢?”
徐子陵默然无语。
寇仲推他一把,定睛瞧他道:“我这么有道理,你为何仍不脱面具?”
徐子陵以凝视回答他的瞪望,眼中射出深刻浓烈的感情,轻轻道:“你是否因我的遭遇而感到痛苦?”
寇仲浑身一震,把脸埋在瓦片内,惨然道:“师妃暄可能是这世上唯一能令你动心的女子,而她竟这样待你,上天真不公平,只要想起我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,你却孤身一人,踏上寂寞的旅途时,我便想大哭一埸,以渲泄心中的恨怨。唉!素姐没死就好了。”
徐子陵缓缓脱下面具,沉声道:“去吧!干脆宰掉荣凤祥,可一了百了,别忘记带漆油和扫子。”
两人越过高墙,不一会来到后宅的花园中,合肥总管府的戒备稀松平常,避过外围几座哨楼的守卫后,便像如入无人之境。
他们当然不会掉以轻心,“邪道八大高手”里,至少有两个人在这里,而他两人更深悉荣凤祥的厉害,只是荣姣姣已不易应付。现在他们需要的只是刺激和暴露行踪。
寇仲笑嘻嘻的找了幅面向花园的屋壁,髹上“寇仲徐子陵到此一游”。
凑到徐子陵耳旁低声道:“这行字如何?”
徐子陵应道:“真奇怪,那种力的感觉内敛多了,但反更觉张力,我欢喜这几个字。”
寇仲像要哄他高兴似的道:“这就叫进步,人在不断变化,书法亦不断变化,若书法永远不变,那便代表停滞不前。”
顿了顿道:“好了!应到何处寻辟尘妖道?”
徐子陵待要回答,忽然心生警兆,扯着寇仲躲往园山一道横跨溪涧的小桥之下。
一个胖如酒桶的身体从屋檐处像轻盈的猫儿般扑下,脚尖在草坪略点,眨眼间掠人与小桥连接起来的凉亭内,只隔开一条约十许步远的碎石小径。
这内花园占地方圆二十多丈,林木花卓,颇为讲究,而寇仲表演书法处是在一排竹篁之后,从亭子的角度是看不见的。
寇仲把头缩回来,咋舌道:“是安隆,我们果然没看走眼。”
徐子陵打出禁声的手势。
衣袂声起,接着一把雄壮的声音道:“有甚么事?为何不可待明天再说?”
寇仲还以为是左游仙,见到徐子陵一脸茫然,才知他认不出来者是谁。
接着那人喝道:“这里没你们的事,给我远远滚开,没我命令,不准入园。”
七、八人同声答应,退往园外。
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,隐隐猜到说话的人是谁。
安隆坐到亭内的石凳去,叹道:“我和你总算一场师兄弟,你怎可不眷念半点旧情?”
那人冷哂道:“不念旧情的是你,而不是我辅公佑。十五年前我脱离天莲宗,那时已非是你的师弟,现在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,我爱干甚么就干甚么,那到你来干涉。”
果然是杜伏威的拜把兄弟,江淮军的第二号要人辅公佑,只想不到也出身邪派,还是安隆的师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