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字体:
大
中
小
徐子陵坐到甲板上,挨在船栏处,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,看着天空飞过的一群鸟儿,伸了个懒腰道:“你在凿上甚么鬼名字?”
寇仲老脸微红,轻轻道:“井中月!”
徐子陵先是愕然,接着忍俊不住地莞尔道:“好小子!竟敢独享了这好名字。”
寇仲赔笑道:“你将就点吧!一世人两兄弟,哪计较得这么多呢?”
徐子陵沉吟片晌,道:“段玉成这四个小子天分都不错,我查探过他们的经脉后,各为他们设计了一套运功行气的方法,异日如若有成,将会成为你的绝大臂助。”
寇仲感激道:“幸好你有这种闲情,现在我终日都在思量日后的行事,根本没时间做这种水磨般的功夫。”
徐子陵道:“论才智,他们中以段玉成居首。但若论武功,将来必数包志复最有成就。尤其是此人悍勇无伦,斗心坚毅,最适合练习像李大哥那种硬桥硬马的刀法。”
寇仲点头表示同意,道:“石介长于轻巧的功夫,待我传他一套从游鱼领悟出来的身法刀法,保证他将来成就可不下于其他人。”
徐子陵道:“麻贵最擅长箭法暗器,只是内功差劲,若能弥补这方面的不足,成就亦是不可限量。”
两人这番对话,若落在像毕玄、宁道奇这些大宗师耳内,必会惊讶得合不拢嘴来。原因不单在他们高明独到的眼力,更因他们可量材施教,配制出适合的内功心法,显示两人已到达成宗立派的境界。
他们的奇异武功,先后受傅君绰和长生诀的启发,再加上李靖的血战十式、美人儿帮主的鸟渡术和屠叔方的截脉法,到此时均各自确立了自己的完整体系,自成一格。
正因他们没受成法规限,全凭己身的努力和摸索,故才能更灵活变化,自出杼机。
寇仲忽地满怀感触道:“听你的口气,像是随时要离开我的样子,唉!没有了你,我会很不习惯的。”
徐子陵微笑道:“大丈夫最重要守言诺,你仲少既答应了找到‘杨公宝库’后,就任我自由自在,所以绝不能随便反悔。”
寇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
此时摇橹声响传来,一队五艘串成的渔船,在离河弯不远处驶过,一派安静宁逸的模样,使人无法联想到此时的天下正四分五裂,战事连绵。
徐子陵道:“今晚我们是否要硬闯江都李子通那一关呢?”
寇仲沉吟道:“李子通总不能把大江封闭,所以该只是派出战船检查往来的船只,只要时间掌握得好,我们绝对有闯关的机会。”
徐子陵正要说话,心中警兆忽现。
寇仲亦有感应,和他一起朝岸上瞧去。岸上杳无人影。
两人交换了个眼色,都生出异样的感觉。
若只是一人生出感应,还可委诸于一时的错觉。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邪门得紧。
谁能掩至他们感觉的范围内,又能早一步避开呢?
黄昏时分,盐船开离河湾隐蔽处。
这批要运往关中的私监,已非关乎收益的问题,而是代表两人一个心愿,更可以视为他们武道上的严厉修行,假设能顺利完成,就是可以事实证明了他们有抵抗任何敌人的能耐。
第二章 盐船惊变
盐船转入长江不久,天气转坏,细雨绵绵。
由于段玉成四人负起操舟之责,徐子陵亲自下厨造饭,他和寇仲曾做过厨子,自是驾轻就熟。
寇仲在甲板上巡视了几回,不知如何,总觉有种给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。偏是江上全没船只,两岸亦毫无人踪。
吩咐了麻贵等提高警觉后,他到舱尾的厨房找着徐子陵。
菜已弄得七七八八,徐子陵见寇仲来看他,皱眉道:“我又有很不祥的感觉了,不时心惊肉跳,总不能平静下来。”
寇仲倾神向四周聆听好一会后,才凑到他耳边道:“我怀疑有敌人潜到了船上,说不定就是杨虚彦那家伙,还记得我们今早已感到有异,只是没看到人影吗?”
徐子陵点头同意,杨虚彦被称为“影子刺客”,精于潜踪匿迹之术,来去无影无踪,亦只有他才有这种本领。
寇仲续道:“若单打独斗,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,但联起手来或会有一拚之力,所以由现在开始,我们绝对不可分开。”
徐子陵双目透出坚定的神色,摇头道:“若是这样,我们势将永成不了独当一面的高手。”
寇仲一怔道:“都是你说得对,既是如此,不若我们先发制人,设法逼他出来决一生死。唉!这小子如今不知成了那一方面的人,昏君都死了,这小子还不退休干吗?”
徐子陵不满道:“只听你最后那三句,就知你仍是胆怯心虚,娘不是教过我们要‘置之死地而后生’吗?只有忘了生死,才能把自己的功力发挥尽致,像你那样未打先怯,必败无疑。”
寇仲硬撑道:“别忘了杨虚彦那小子连老爹都敢刺杀。我们的武功若练多几年,或可以和老爹比比,现在却仍是不行。”
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:“坦白说,我也心怯得要命。但这正是我们今趟运盐之旅的目的,就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中,再全力求生,进行武道上最严厉的修行,明白吗?”
寇仲深吸一口气,拍拍胸口道:“好吧!我听你的话,大家都小心点!”
说完掉头走了。
徐子陵弄妥最后一道佐饭酱菜后,正要把饭捧出去,一声似是女人的叹息幽幽响起,似是来自入门处。
徐子陵大吃一惊。
以他现在的修为,谁人能来到如许近处,仍可瞒过他通灵的感官?
猛地回头时,灯火倏灭。
同一时间,两耳贯满凄厉鬼啸声,似是忽由阳间堕往阴间去了。
徐子陵凝然不动,收摄心神,功聚双目,四周逐渐亮了起来,回复视物的能力。
立时虎躯剧震。
只见入门处鬼魅般站着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子,虽因螓首低垂,看不到她的脸,可是其神态体型,更重要是那给人的“感觅”,都与傅君绰神肖非常。
徐子陵一时间竟忘了傅君绰早离开了人世,脱口叫道:“娘!”
那女子应声微颤,倏地消没不见。
徐子陵扑出门外。
廊道漆黑一片,杳无人踪。
破风声起,寇仲急掠而至,沉着脸道:“他们四个全不见了。咦!你发生了甚么事?”
徐子陵待要答他。
“咚咚咚咚!”
四声水响,先后在左右两舷传至。
两人大叫不妙,掠过廊道,刚扑出舱门走到甲板上时,齐齐剧震止步,呆望船头处。
在丝丝细雨下,一位白衣楚楚、背挂长剑、秀发如云的女子,正抱膝安坐,似乎天地只剩下她孤独一人般,悠然自若地坐在船头边缘尽处。
从他们的角度看去,她侧身优美的线条至少有九成似极傅君绰,特别是其秀发和体态,而更神肖是那种“感觉”。
徐子陵还好一点,寇仲已失声叫道:“娘!”
女子缓缓别过俏脸来。
那是一张端庄沉静的脸庞,秀气娇挺的鼻子分隔着一对娇媚的明眸,彷佛能看进他们的灵魂深处去。
然是那个曾和跋锋寒走在一起的神秘美女。当时他们已感到她有神肖傅君绰的感觉。加上她今夜蓄意模仿傅君绰的打扮,竟先后把徐子陵和寇仲逗得脱口唤她作“娘”。
盐船缺人把舵,顺风逆流而上。暂时虽因河道笔直不生问题,但只要遇上曲折处,保证必会撞往崖岸去。
寇仲回过神来,施礼道:“请问姑娘把我四位兄弟怎样处置了呢?”
女子淡淡道:“丢掉了!”
两人听得面面相觑,若把段玉成他们点闭穴道又丢进江水里,四人岂非死定了。
女子冷哼道:“你这两个小子比我想像中还要狡猾,害了我师姐不说,还在人前人后称她作娘,以惑人耳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