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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可从新选择一趟,他徐子陵肯定不会让青璇到长安来。长安形势在第一天立即急转直下,令他们陷于捱揍的劣局,是事前无法想像的。
徐子陵回敬他凌厉的目光好半晌,轻轻道:“邪王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吗?”
石之轩全身衣衫拂动,头发根根直竖,在顶上摇摆,就像化身为人的魔王,忽然显露真身,诡异非常,一声“你找死”,下一刻他出现徐子陵前方半丈处,一拳轰至。
徐子陵感到对方此拳充天塞地,即使协生双翼,还是避无可避。更晓得石之轩动了真怒,全力出手,此拳实威不可挡,却是不能不挡。
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石之轩惊天动地,彷如破开九重天又或十八层地狱攻来的一拳吸个一滴不剩,使徐子陵觉得整个人虚虚荡荡,无处着力似的,难过至极点。
刹那间,他的心神晋入通明境界,无有遗漏的体内真气自然而生,一指点出。
宝瓶印气像一根最锋锐的针般笔直激射对方拳头核心处,生出刺耳的破空声。
“蓬”!徐子陵全身剧震,断线风筝的往后飘退,到离石之轩近两丈,倏然立定,举袖拭去唇角逸出的鲜血,沉声道:“邪王为何不乘势追击?”
石之轩凝立不动,呆看着自己的拳头,好半晌始垂下右手,往他瞧来,发衣回复原状,讶道:“这究竟是甚么功夫?竟能震散我的拳劲?”
徐子陵压下翻腾的血气,道:“最强的一点,正是最弱的一点,最强可变成最弱,不过邪王若非心中动气,无迹变为有迹,我实无从掌握。”
石之轩的怒火竟似云散烟消,双目射出迷惘神色,仰望天上明月,点头叹道:“是的!我根本没有怪责你的资格,子陵对青璇的爱是无可置疑的。唉!子陵!可否听几句逆耳的忠言呢?”
徐子陵道:“邪王请指点。”
石之轩背负双手,脚步缓慢却肯定的来到他石侧,低声道:“子陵走吧!且要立即走,回梁都后,集结所有力量,当颉利大军南下,便进军洛阳,然后分兵进攻关中和太原,那时颉利只余退返塞外一个选择,长安将是你们的囊中之物,只要你们行动迅捷有效,颉利能造成的破坏仍是有限,关键在你们何时重夺洛阳。此是唯一明智之举,在长安你们是死路一条,你们以为最可凭恃那最强一点,恰是你们的至弱之处,根本不堪一击,李世民完了,你们坚持留下只是陪他一起上路。石某人的话到此已尽,子陵好好想清楚。唉!”
说罢横闪开去,没入林木暗黑处。
寇仲甫离司徒府,香风吹来,婠婠鬼魅般来到他身后,银铃般的悦耳声音送入他耳内道:“随我来!”
寇仲追在她身后,逢屋过屋,往兴庆宫方向掠去,心忖若能下手把她杀死,那就剩下石之轩晓得宝库的秘密,事情会简单得多。但他更晓得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置婠婠于死地的把握,且对她出卖自己一事仍只在揣测阶段。如此下杀手实理不直气难壮,过于鲁莽。
不由暗叹一口气。
婠婠似乎比他对兴庆宫更驾轻就熟,领他途北墙入宫,直奔沉香亭。
兴庆宫的防卫远及不上大唐宫城,只七道宫门有人把守,避开建筑物和巡卫,高明者可如入无人之境。
最后两人在沉香亭坐下。
寇仲讶道:“你怎晓得我会到司徒府去?”
神采飞扬的婠婠笑道:“人家到花萼楼找你,却人去楼空,当然是另有去处,于是到司徒府碰碰运气,看来我运道不差哩!”
瞧着她如花笑脸,亲切的神情和语气,寇仲感到很难相信她会害自己和徐子陵,不过徐子陵的感觉该不会错到那里去,心中矛盾,通:“你竟没有惊动老跋和侯小子?”
婠婠微耸香肩道:“有甚么稀奇,人家听惯你和子陵的呼吸运气声音,不用入楼可知你们是否在里面。”
寇仲一呆道:“其叫人难以置信,你的天魔功愈来愈高明哩!”
婠婠道:“心中没有烦恼,不用像你和子陵般天天奔波劳碌,当然容易进步些儿。唉!你们目下这一着,似乎错得很厉害,现在有甚么打算?”
寇仲道:“眼前当务之急,是要化解奸人对李世民的陷害,你有甚么好提议?”
婠婠露出思索的神色,好半晌后叹道:“建成此招谋定后动,配合妃嫔的煽风点火,加上李渊对世民误会太深,我还可以有甚么提议?”
寇仲心忖若婠婠真的在骗他,她确非常成功,不露丝毫破绽。
婠婠道:“你有甚么办法?”
寇仲苦笑道:“我请了空出动去警告李渊。”
婠婠失声道:“甚么?你不是说笑吧?”
寇仲直到此刻仍没有向她说半句谎言,为的是不愿惹她生疑,那才能在更重要的事上骗她信任。颓然道:“你可予我更佳的选择吗?”
婠婠微摇螓首,接着双目精芒大盛,沉声道:“你们可否提早发动?”
寇仲暗想若婠婠真如徐子陵所猜估的,这句话不但可试探他们的情况,更将引他们入绝路。苦笑道:“我们已改变计划,决意先与李渊联手,击退外敌,再论其他。”
婠婠微颤一下,蹙起秀眉,额际现出几道可爱的波纹,不瞬眼的凝视着。
寇仲解释道:“这是秦王的主意,他怕长安会因兵变元气大伤,政局不稳,无力抗拒颉利闻风速至的大军。”
婠婠问道:“你的人到齐了吗?”
寇仲道:“我着他们返汉中候命,以免惹起不必要的误会。”
婠婠不悦道:“你太鲁莽哩!怎可以低估李建成,他有尹祖文和赵德言在后面为他筹划,弄得现在你想反击亦有心无力。”
寇仲沉声道:“若明天了空对李渊的警告不生效力,我们只好从宏义宫带走李世民,再设法安排他的家人手下从宝库离开,这是最坏的打算,希望不用发展到如此地步。”
婠婠摇头道:“这是没有可能的,你绝办不到。”
寇仲道:“我已想得头痛发胀,所以再不愿费神动脑筋,一切看老天爷的意旨。”
稍顿后向她道:“有甚么办法联络你婠大小姐。”
婠婠道:“人家自会找你。唉!寇仲,你和子陵走吧!长安的局面已不到你来操纵,你们离开,说不定反可救李世民一命,因为他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。”
寇仲摇头道:“知子莫若父,李渊该明白自己厚彼薄此的拙劣处理手法,伤透了儿子的心。即使李世民以前没有在外据地为王之心,现在亦该改变主意。我和子陵均是讲江湖义气的人,死而无悔,我们会留在这里,待至最后一刻。若李世民遇害,我们会杀出长安,当我重临关中之日,将是李家灭亡的一天。”
婠婠露出凝神思索的神色,半晌后语调平静的道:“了空的警告能否生效,明天会有答案。”
石青璇静悄悄坐在精舍外的木梯阶处,手支颔、肘枕膝地仰望天上明月,看得入神,似全不知徐子陵的来临。
倩影人目,徐子陵心底涌起不可遏止的幸福感觉,暖流般走遍全身,与这动人女子的爱再非镜花水月,而是无比的实在可触。
她的神态表情自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味儿,今他不敢惊扰,只敢静悄悄在她旁坐下,轻吁一口气。
石青璇仍没朝他瞧来,樱唇转放的柔声道:“徐子陵!是否你来哩?”
徐子陵差点不懂回答,拙劣的道:“是的!是徐子陵来了!”
石青璇仍保持原有的仙姿娇态,道:“你今天遇上甚么不如意的事呢?为何足音这么沉重?刚才曾和人动手吗?青璇听到声音哩!”
徐子陵忍不住偷看她的测脸,她看得那么深情专注,若有所思,令徐子陵想到幽林小谷的深黑星空、小溪和水瀑,现在虽换过另一处境,但因她的存在,一切又变成梦幻般不真实、梦幻般醉人甜美,动人心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