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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即使换上是毕玄、宁道奇那级数的高手,亦要在这情况下吃大亏,何况是内伤未愈的许开山?
激响连起。
许开山的气墙寸寸粉碎,却成功化去徐子区那一指,弹开可达志的刀,阴显鹤的剑。
“锵”!
退往门左侧的可达志还刀鞘内,双目神光大盛,罩紧许开山。
阴显鹤横剑立在门的右侧,双目射出的悲愤神色似变得舒缓,逐渐消减。
徐子陵则一瞬不瞬的与许开山对视。
许开山容色沉寂,屹立如山。风雪不住从门窗卷入,狂烈肆虐,馆内的四个人却毫无动作,仿似时间静止不移。
低吟声从许开山的口中响起,打破馆内的静默,只听他念道:“初际未有天地,但殊明暗,暗既侵明、恣情驰逐。明来入暗,委质推移。圣教固然,即妄为真,孰敢闻命,求解脱缘。教化事毕,真妄归根,明既归于大明,暗亦归于积暗。二宗各复,两者交归。”
念罢哈哈一笑,反手一掌拍在额上,骨碎声应掌而生,接着往后倾颓,“蓬”一声掉往地面,一代魔君,就此自尽弃世。
徐子陵、可达志和阴显鹤立在许开山埋身雪林内的坟地前,大雪仍下个不休,转眼间把坟墓掩盖在洁净的白雪底下,不露半丝痕迹。
可达志道:“若依我们的惯例,会把他曝尸荒野,让饿狼裹腹。他生前做尽坏事,死后至少可做点有益野狼的事。”
阴显鹤沉声道:“我们走吧!”
三人转身离开,沿官道往长安方向迈步,踏雪缓行。
可达东道:“入城方面须我帮忙吗?现时长安的城门都很紧张。”
徐子陵摇头道:“让我们自己想办法,最好不让人晓得我们和你有任何关系,那对你有害无利。”
可达志默然片刻,叹道:“若可以的话,我想请子陵取消长安之行。”
徐子陵心头暗震,可达志肯定是对付李世民的主力,所以知悉整个刺杀李世民的计划,故而不愿他徐子陵留在长安。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和可达志对着干,不由心中难过,偏别无选择。
可达志当然不会怀疑他在寇仲与李世民势不两立的情况下,仍生出助李世民之心,可他却不得不隐瞒自己真正的心意,这样对待可达志,令他感到很不舒服,说不出话来。
另一边的阴显鹤道:“子陵是为探问舍妹的消息陪我到长安去。”
可达志释然道:“何不早些说明?让我疑神疑鬼。”
徐子陵更觉不安,又无话可说。
可达志微笑道:“子陵请为我问候少帅,告诉他直至此刻可达志仍视他为最好朋友。达志要先走一步,希望在长安不用和子陵碰头,因为不知到时大家是敌是友。请啦!”
言罢头也不回的加速前掠,没入风雪里去。
在夕照轻柔的余光下,宋缺和寇仲来到登上净念禅院的山门前。
大雪早于他们弃筏登陆前停止,银霜铺满原野,活像把天地连接起来,积雪压枝,树梢层层冰挂,地上积雪齐腰,换过一般人确是寸步唯艰。
寇仲环目四顾,茫茫林海雪原,极目无际冰层,在太阳的余晖下闪耀生光,变化无穷,素净洁美得令人屏息。
宋缺从静坐醒转过来后,没说过半句话,神态闻适优雅。可是寇仲暗里仍怀疑他对梵清惠思念不休,不由为他非常担心。
宋缺负手经过上刻“净念禅院”的第一重山门,踏上长而陡峭延往山顶的石阶。
“当!当!当!”
悠扬的钟音,适于此时传下山来,似晓得宋缺大驾光临。
寇仲随在宋缺身后,仰眺山顶雪林间隐现的佛塔和钟楼,想起当年与徐子陵和跋锋寒来盗取和氏壁的情景,仍是历历在目,如在不久前发生,而事实上人事已不知翻了多少翻,当时斗个你生我死,天下瞩目的王世充和李密均已作古。
第二重门山现眼前。
宋缺悠然止步,念出奋刻门柱上的佛联道:“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,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。有意思有意思!不过既身陷苦海,方外人还不是局内人,谁能幸免?故众生皆苦。”
寇仲心中剧震,宋缺若是有感而发,就是他仍未能从“苦海”脱身出来,为梵清惠黯然神伤,那么此战胜负,不言可知。
他首次感到自己对梵清惠生出反感,那等若师妃暄要徐子陵去与人决战,可想像徐子陵心中的难受。
宋缺又再举步登阶,待寇仲赶到身旁,边走边微笑道:“我曾对佛道两家的思想下过一番苦功,前者的最高境界是涅磐;后者是白日飞升。佛家重心,立地成佛;道家练精化气,练气化神,练神还虚,练虚合道,把自身视为渡过苦海的宝筏,被佛家不明其义者讥为守尸鬼,事实上道家的白日飞升与佛门的即身成佛似异实一。道家修道的过程心身并重,宁道奇虽是道家代表,实表道佛两家之长,故其散手八扑讲求道意禅境,超越俗世一般武学。”
寇仲曾与宁道奇交手,点头同意道:“阀主字字枢机,我当年与他交锋,整个过程就如在一个迷梦中,偏处处遇上过意禅境,非常精采。”
宋缺来到禅院开阔的广场上,银装素裹的大殿矗立眼前,不见任何人迹,雪铺的地面干干净净,没有一个足印。
止步油然道:“宁道奇的肉身对他至为重要,是他成仙成圣的唯一凭藉,若他肉身被破,将重陷轮回转世的循环,一切从头开始,所以他此战必全力出手,不会有丝毫保留。小仲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
寇仲苦笑道:“我明白!”
宋缺淡然自若道:“所以我们一旦动手交锋,必以一方死亡始能终结此战,且必须心无旁骛,务要置对方于死地。不过如此一意要杀死对方,实落武道下乘,必须无生无死,无胜败之念,始是道禅至境、刀道之致,个中情况微妙异常,即使我或宁道奇,亦难预见真正的情况。”
寇仲愕然道:“这岂非矛盾非常?”
宋缺仰天笑道:“有何矛盾之处,你难道忘记舍刀之外,再无他物吗?若有生死胜败,心中有物,我不如立即下山,免致丢人现眼。”
寇仲剧震道:“我明白哩!”
就在此刻,他清晰无误的感应到宋缺立地成佛的抛开一切,晋入舍刀之外,再无他物的至境。
宋缺欣然道:“现在少帅尽得我天刀心法真传,我就说出你仍不及我的地方,得刀后尚要忘刀,那就是现在的宋缺。”
寇仲再压迫:“忘刀?”
宋缺扬声道:“宋缺在此,请道奇兄赐教!”
声音远传开去,轰鸣于山寺上方,震荡每一个角落。
寒风怒吹下,气象万千的长安城在雪花狂舞中只余隐可分辨的轮廓,雪像千万根银针般没头没脑的打下来,方向无定,随风忽东忽西,教人难以睁目。
徐子陵和阴显鹤立在一处山头,远眺长安,各有所思。
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找纪倩问个清楚,接着徐子陵会通过李靖与李世民见面,后果则是无法预测。
发展到今时今日的田地,李世民会否仍视他徐子陵为友,信任他的话,或肯听他的劝告,实属疑问。
阴显鹤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,暂且掩盖呼呼怒号的风雪啸叫,道:“这场风雪大大有利我们潜进长安,我们以什么方式入城。”
徐子陵道:“有否风雪并无关系,因为我们是从地底入城。”
阴显鹤为之愕然,徐子陵虽向他提过有秘密入城之法,但从没向他透露细节。
徐子陵解释道:“杨公宝库不但库内有库,且有真假之别,假库被李渊发现,真库却只我们晓得,连接真库的地道可直达城外,就在我们后方的雪林秘处。”
阴显鹤恍然道:“难怪你们取道汉中,原来是要避开洛阳直攻长安。”
接着感动道:“子陵真的当我是好朋友,竟为我能安全入城,不惜泄露此天大秘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