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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离开大石,走下山坡,距小屋过五百步之还隐隐感应到屋内有人。
究竟会是谁?理该不是侯希白,没十天八天工夫,他休想能办妥徐子陵托他的事。
很快他晓得答案,石之轩卓立窗后,正专情地凝视着他和石青璇谈心的大石,似是大石本身的“存在”,足值他全心全意的观赏。徐子陵感到此刻的石之轩,没有丝毫恶念。
石青璇昨夜的箫音命中这魔门第一高手的要害。
徐子陵跨步入屋,来到石之轩背后,淡淡道:“邪王既没胆量面对,为何去而复返?”
石之轩答非所问的道:“青璇的箫吹得比她的娘还要好,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神迹,没听过我绝不肯相信。就若子陵你绝不相信有人可超越青璇的箫道。那再非是一种技艺,而是音乐的禅境。”
徐子陵听得心中佩服,石之轩可能是魔门有史以来最出类拔萃的高手,杰出如婠婠者,仍没可能超越他,若非他做尽残害江湖和祸国殃民的事,满手血腥,只是他的识见,足可令人崇慕至五体投地,他对石青璇箫艺的评论,直是一针见血。
微笑道:“邪王原来一直留在附近。”
石之轩别头往他瞧来,柔声道:“现在子陵该相信我的话,若你听不出箫音的爱意,不若干脆回乡下耕田了事。”
徐子陵一呆道:“爱意?”
石之轩哈哈笑道:“原来徐子陵真是个呆子,青璇你白费心机哩!”
徐子陵骇然道:“你竟偷听我们的对话!”
石之轩毫无愧色道:“不是偷听而是旁听,但看却真的是偷看。我尚是首次看到她长大后的样子,俱备她娘所有优秀的品质,另有比她娘更俏皮的一面,使她能把秀心的优点更生动活泼的发挥出来。言归正传,你可知自己仍非青璇的知音人。”
徐子陵回复冷静,淡然道:“邪王为何如此着意于此事上。”
石之轩目光重投窗外秋意深浓的原野,双目黯然的轻轻道:“因为我希望我自己这作爹的,能为她的未来幸福尽点心力,那比统一魔门,统一天下更重要。我愿以任何事物去换取她的幸福,而你徐子陵是这世上唯一能令青璇倾心的男子,石某人这么说,子陵明白吗?”
徐子陵苦笑道:“我是首次感到你老人家字字出于肺腑,不用疑神疑鬼。”
石之轩凄然道:“青璇令我感到骄傲,我是不应该偷看她的。秀心啊!我终于要向你俯首称臣啦!你可知我输得不但心服,更非常开心。”
徐子陵愕然以对,难道石之轩生出退隐之心,又隐隐感到非是如此。
石之轩接着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。叹道:“子陵可知李世民差点输掉洛阳这场仗?”
徐子陵重新感到石之轩的难以捉摸,怎会出其不意的岔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石之轩回复绝对的平静,双目棱芒闪闪,沉声道:“李世民最艰苦的时刻,是当洛阳未破,建德南下大河的一刻,包括李渊在内,均主张李世民取消攻格计划还军退兵。只有李世民独排众议,还说谁敢再提退兵就斩谁。李世民确是不世将材,可惜出了个寇仲。”
徐子陵苦笑逍:“邪王是否错爱寇仲,从开始他便在挨揍,到今天仍没有还手之力。”
石之轩淡淡道:“因为寇仲缺乏一个显赫的出身,更欠强大的后盾和一个属于自己的雄厚班底,现在则原本欠缺这所有至关重要的条件,他已然齐备。”
徐子陵叹道:“邪王若指的是宋缺的大军和寇仲的少帅军,前者远水不及救近火,后者则在两条不同战线上挣扎求存,覆灭在即。”
石之轩闷哼一声,道:“你们是当局者迷,我是旁观者清,说到军事才能,天下谁不惧宋缺。宋缺绝不会让李世民把寇仲宰掉,他让寇仲在北方独撑大局,是要把他培养为可与李世民抗衡的超凡人物,为寇仲建立无敌将帅的声誉形像。当李世民被迫退守洛阳黄河,以宋缺的威势加上寇仲的名儿,长江两岸的城镇岂敢不望风景从,此乃上兵伐谋,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高明策略。”
徐子陵心中翻起千重巨浪,石之轩眼光独到,识见确非他徐子陵能及。他虽想到宋缺是置寇仲于死地而后生,以他的方式栽培寇仲成材,却没想到背后有更深的用意。
石之轩续道:“当这情况出现时,将是慈航静斋直接介入到寇仲和李世民战争的时刻,因为宋缺配合寇仲,李世民只有吃败仗的份儿。那时胜负关键决定于洛阳的得失,守不住洛阳,李阀将失去天下。”
徐子陵大惑不解道:“在这种情况下,慈航静斋可以做什么?”
石之轩摇头道:“我不知道。可是梵清惠再无别的选择,因为若一旦成南北对峙之局,准备充足的颉利必乘虚而人,乱我中土,这是梵清惠最不想见的事。她教出来的好徒弟随意一着,就把我石之轩辛苦建立的大好形势扭转过来。待到我圣门千辛万苦重占上风,又被寇仲和宋缺来个大捣乱。”
徐子陵沉声道:“邪王因何要告诉我这些事?”
石之轩往他瞧来,微笑道:“现在形势发展微妙,且非在我圣门控制范围之内,子陵你更变成能影响双方的举足轻重人物。我向你分析形势,是希望子陵能置身纷争之外,陪青璇共渡避世退隐的田园生活,因为不论你助那一方,另一方将受到伤害。既是如此,何不抛开一切,掌握转瞬即逝的生命。石某人言尽于此,子陵好自为之。”
长笑声中,扬长而去。
徐子陵再次生出危机的感觉,石青璇千真万确是石之轩唯一的破绽,石之轩只偷看她一眼,“旁听”她与徐子陵的一席话,立即由盖代凶人变成不惜为女儿牺牲一切的慈父。可是石之轩同时从痛苦和内疚解脱出来,超越心障,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,所以苦口婆心的向自己提出忠告。
石之轩再没有任何破绽。
徐子陵暗叹一口气,收拾情怀,留下给侯希白的字笺,飘然去也。
寇仲和跋锋寒立在山寨外围墙头上,头皮发麻的瞧着唐军的骇人阵容。
无论他们的想像力如何丰富,亲眼目睹对方压倒性的优势却是另一回事。虽说是洛阳情况的重现,但洛阳城高墙厚,有足够应付任何攻击的防御力量,而他们所立高只两丈,阔只五尺的寨墙,实有不堪一击之虞。外面的三重壕堑,以对方的人多势众,顶多个许时辰便可填平,再不成任何障碍。
唐军兵力在五、六万人间,在山寨面对的广阔丘陵地带远近处遍设营地,连营数十里,旌旗似海,营帐如林,军容之盛,直有铺天盖地之势。
只一天一夜工夫,山寨外方圆十里的树木给砍伐清光,以之大批制造各式各样的攻寨工具。建成的云梯、撞车、挡箭运兵车、填壕的虾蟆车、投石机、弩箭机等数以百千计的推到离山寨二千余步远的前线,各种攻坚器械且是陆续有来,唐军就在车阵后轮番守卫,不怕少帅军出击。
有利必有弊,山寨易于防守,也让敌人轻易封锁和集中力量猛攻。假如后方退路没有被截断,他们至不济可成功退走,现在却成瓮中之鳖,只有力抗到底。
跋锋寒苦笑道:“你有把握穿透对方的木驴车吗?”
木驴车是挡箭运兵车的正确名称。徐子陵当日以之进行洛阳城外的越壕战,以四轮移动,状如可活动的小房屋,人字顶部为巨木所制,蒙上生牛皮,不易燃烧,其下可隐藏兵士七十余人,攻打洛阳时因受墙头巨型投石机所制,故力有未逮,可是以之攻打简陋的山寨却是游刃有余。
当撞车在寨墙撼开缺口,XX车藏的士兵可蜂拥人寨,少帅军势将完蛋。
寇仲摇头,表示无能为力,沉声道:“李小子所有部署均是针对我们的刺日与射月设计,只凭橹盾可抵得住我们从神弓射出的劲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