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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牢之呆了一呆,接着脸泛怒容,朝书斋门走去。
刘裕轻唤道:“刘爷!”
刘牢之正准备喝令亲街开门,忽听到刘裕叫出以前对他的尊称,愕然止步。
刘裕心中大感快意,直至此刻,刘牢之正被他牵着鼻子走。
刘裕从容道:“何穆是否带来了桓玄在与两湖帮斩杀聂天还的一役中损兵折将,元气大伤的消息呢?”
刘牢之旋风般转过身来,双目厉芒遽盛,目光像两枝箭般投往刘裕,道:“谁告诉你的?”
刘裕差点想仰天大笑,当然没有如此放肆,他怕的不是刘牢之,而是怕损害自己在何无忌心中的形象。淡淡道:“我是猜出来的,统领中了桓玄和魔门的奸计哩!”
刘牢之的呼吸急促起来,狂呼道:“一派胡言!”
“砰!”
刘牢之竟就那么硬把书斋门撞开,愤然去了。
燕飞在隔了一道大街的宅舍之顶探出头来,俯瞰着何无忌府第的正门,看着刘牢之在亲将亲卫的簇拥下,怒气冲冲的来到广场处,紧跟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人是何无忌。亲卫忙把刘牢之的座骑牵至。
刘裕和刘牢之说话时,燕飞藏身附近另一座建筑物内,凭他一双灵耳,把两人之间的对话,不论扬声说话,又或低声密语,都尽收耳内。
听得刘裕怀疑刘牢之心腹将领里有魔门的卧底,燕飞也感有理。暗忖横竖闲着,不如趁机把这个魔门之徒找出来,顺手清理掉,一了百了。正如向雨田说的,与魔门的人讲道理只是白痴行为,最佳策略莫如见一个杀一个,见一双杀一双。
且眼前是唯一的机会。
说到底刘牢之并不是蠢人,口上虽刘裕一派胡言,事实上他肯定已把刘裕的警告放在心里。这类的事一给人点醒,当事者会心襄有数,或至少有个谱儿,如果刘牢之立即找他心中怀疑的人来问话,便最为理想。
所以燕飞立即赶到此处来,进行他的计划。
刘牢之一脸阴沉的走到战马旁,忽然止步,道:“无忌!”
何无忌走到他身后道:“在!刘爷有什么吩咐?”
刘牢之转过身来,狠狠盯着何无忌,道:“我一向对你如何?你来告诉我吧!”
何无忌垂首道:“刘爷对我好得没话说。”
周围过百兵将人人肃然站立,呼吸却沉重起来,偌大的广场,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和战马的嘶鸣,气氛压人。
刘牢之动气道:“不要刘爷前刘爷后,我是你的亲舅,”
对面高处暗黑里的燕飞心中感慨,他终于明白刘裕的报复手段,就是在兵不血刃下,教刘牢之众叛亲离,失去他最渴望的权力和声誉。
何无忌抬起头来,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,道:“我认同刘裕的看法,如果我们再不行动,明天的建康将是桓玄的建康,而我们则余下等待被桓玄强行解散或收编的命运。”
刘牢之闷哼道:“假设明天桓玄仍攻不下建康又如何呢?”
何无忌压低声音道:“刘裕便像玄帅般,从来没有错估过敌人,他也是唯一曾破荆州军的人。现在他摒弃前嫌,肯为舅父卖命,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,错过了便永远错过,舅父你仍不明白吗?”
刘牢之双目厉芒遽盛,一字一字的缓缓道:“你是完全站在他那一方了。”
何无忌决然道:“我只是为大局着想。”
刘牢之沉声道:“你给我告诉刘裕,明天正午前,他必须离开广陵,滚回海盐去,否则莫怪我无情。”
说毕踏蹬上马,众兵将连忙跟随,纷纷翻上马背,只剩下何无忌一人站着。
刘牢之在马上俯视何无忌,冷然道:“若你仍想不通的话,明天便随刘裕一起滚,便当我刘牢之没有你这个外甥,”
接着似要发泄心头怒火的叱喝一声,催马朝敞开的大门冲去,众兵将追随其后,注入大街去。
刘裕看着何无忌进入书斋,默然无语。
何无忌在他身旁颓然坐倒,呼出一口气道:“走了!”
见刘裕没有反应,何无忌沉声续道:“他着我告诉你,假设明天正午前你仍留在广陵,他会不客气的。”
刘裕往他瞧去,道:“你是不是很沮丧呢?”
何无忌叹道:“自琰帅的死讯传来,孙爷又忽然死得不明不白,我便生出绝望的感觉。这种感觉很折磨人,令你感到不论做任何事,都是没有意义的。”
刘裕道:“你是否感到很疲倦?”
何无忌苦笑道:“那是来自心底的劳累,今我只希望避往百里无人的荒野,不想见到任何人,再不理人世发生的事。”
刘裕点头道:“我明白你的感觉,因我曾处于比你目下情况恶劣百倍的处境,至少在你身上仍未发生令你会悔疚终生的事。”
何无忌一呆道:“在你身上发生过这种事吗?”
刘裕道:“当那种事发生后,你不会想向任何人提起。现在的你比我幸运多了,摆在你眼前是个选择的问题。想想你的娇妻爱儿吧!你便明白现时此刻的决定是多么重要。你舅父曾背叛过桓玄,改投司马道子,以桓玄的心胸狭窄,定不忘此恨,当桓玄夺得建康后,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你舅父,而你是你舅父最亲近的将领,桓玄亦绝不会放过。你舅父已是不可救药,所以你必须作出决定,作出令你永不感后悔的明智决定。”
何无忌的呼吸急促起来,又有点不解的道:“我早向你表明心意,为何你还要说这番话?”
刘裕没有直接回答他,只是平静的说下去道:“人的心是很奇怪的东西,全在你以什么角度去看事物。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,但若换一个角度去看,你对你舅父已是尽了情义,奈何他忠言逆耳,你没必要作他的赔葬品,若株连妻儿,则更悲惨。告诉我,你是否失去了斗志和信心?”
何无忌颓然道:“我有没有斗志和信心并不重要,最重要是你刘裕行便成,我则依附骥尾。”
刘裕摇头道:“这是不成的,坦白告诉你,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击败桓玄,但其中一个条件,就是要你回复本色,全力助我。想想玄帅吧!他是怎样栽培你的呢?你现在这副样子,会不会令他大失所望?仗末打已想着解田归甲,这场仗还何能言胜?玄帅竟培养出全无斗志理想的北府将吗?我们为的不单是北府兵的荣辱,更为南方蚁民着想,这就是我们北府兵的使命,要延续安公和玄帅的安民政策。其它的一切再不重要,包括你舅父在内。”
何无忌眼神逐渐凝聚,又怀疑的道:“你真有击败桓玄的把握?”
刘裕微笑道:“还要解甲归田吗?”
何无忌羞惭的道:“当我没说过这句话好了。唉!眼前刘爷要把我们逐离广陵一事,又如何应付呢?”
刘裕心忖我正是要逼刘牢之作出这样的蠢事,怎会没办法应付?淡淡道:“他老人家既有此意,我们便依他的意思又如何?”
何无忌愕然瞧着他。
刘裕从容道:“北府兵的两大根据地,一是广陵,另一处为京口。广陵没有我容身之所,我们便到京口去。”
京口离广陵只有半天船程,在长江下游南岸,与广陵互相呼应,仍属刘牢之的势力范围。
何无忌睑色微变道:“这和留在广陵有什么分别?”
刘裕道:“当然大有分别。我们要在一夜之内,让广陵所有的北府兵将清楚知道,我将到京口去。愿追随我刘裕的,可到京口向我投诚,要效忠你舅父的,便留在广陵,就是如此。”
何无忌脸上血色褪尽,道:“如风声传入舅父耳内,恐怕我们见不到明天的日光。”
刘裕胸有成竹的道:“所以你必须回复斗志,下一个永不追悔的决定,如此才能与我并肩作战,放手大干一场,明白吗?”
何无忌睑上多回点血色,急促的喘了几口气,道:“我们这是要和舅父对着干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