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字体:
大
中
小
司马曜想不到谢安竟敢如此对他不留余地,愤然道:“谁是谁非,朕懂得分辩,若事事要向人询问,还如何治理国家?”
这番话说得非常严重,如谢安稍有微言,将变成谢安怀疑司马曜当皇帝的能力。
谢安微微一笑道:“皇上英明,当然不容任何人置疑,我们托皇上鸿福,于淝水幸获全胜。不过此战胜来不易,且无力乘胜收复北方,更应谨慎朝事,不可让得来的胜利果实化为乌有。竺法庆此人不但是沙门叛徒,且野心极大,对付佛门同道的手段更非常残暴。若给他在建康立足,首先佛门中必会出现激烈斗争,乱从内起,最是难防,桓温巳逝,桓玄意向不明,南方则有孙恩虎视眈眈,势成心腹之患。以臣之见,一动不如一静,请皇上三思。”他虽是反对司马曜的看法,却说得非常婉转,绕一个大圈子来向司马曜痛陈厉害,说的均是铁铮铮的事实,也是必然会出现的情况。
事实上,司马曜对竺法庆的认识,有些是通过司马道子和王国宝的口述,舍此他亦早有耳闻,故对因“不守青规”的作风,早有不满,此时禁不住犹豫起来,道:“此事待朕想想。”
谢安怎肯容他再与司马道子商议,摇头道:“此事已广传开去,弄至人心惶惶,否则老臣也不会得悉此事。皇上若认为老臣仍可当这个中书令,请皇上当机立断,授权老臣立即公告天下,停建弥勒寺,把竺不归逐返北方,如此将可平息风波,否则晋国危矣!”
司马曜一震往谢安望去,后者亦一丝不让的回望他。
卷四 第六章 士庶之别
高朋楼高两层,下层为大堂,摆设三十多张桌子,仍一点不觉挤逼,却是座无虚席,客似云来,不少人已在门外排队轮候。可见高彦确没有为高朋楼的烤羊肉吹牛皮。
高彦见到如此情况,泄气道:“我的肚子可以等,我们燕大公子的肚子却一刻也等不下去。算哩!吃斋菜便吃斋菜吧!”
梁定都把胸挺起,一副豪情壮气的道:“我们到楼上去!”
燕飞讶道:“楼下这般情况,难道楼上竟有空桌子?”
高彦道“楼上确没有空桌子,只有席坐的厢房,专供高门大族的宾客使用,我每次来,只许在楼下用膳,我才没兴趣到楼上去,楼下坐得不知多么舒服。”
燕飞恍然,原来楼上是寒伧人止步的禁区,所以不论高彦如何一掷千金,也没有资格到上层去,阶级分明。最有趣是楼下采胡风坐式,楼上则是汉人传统的席坐,充满汉胡混合的风情。同时使人看到,汉胡生活习惯的分别。当建康世族仍在坚持传统的当儿,下面的寒伧人已放开怀抱,去迎接北下的胡风胡习。
梁定都道:“腿子要紧还是吃羊肉要紧,高公子请赶快决定。不过,像高朋轩般设有桌座的食馆并不多,最接近的一间也要多走一刻钟的路。”
另一叫张贤的府卫,帮腔怪笑道:“高公子只要吃下一条羊腿子以形补形,必可腿酸尽去,两条腿子变得像羊腿子般气血畅通兼有力。”
张贤摆明是助梁定都戏弄高彦,其它三名府卫和梁定都齐声哄笑起来。
高彦落在下风,脸也胀红起来。
燕飞心中奇怪,以前高彦在边荒集,整天嬉皮笑脸,脸皮厚至刀枪不入,怎会随便脸红?
旋则恍然,晓得问题所在,是因高门寒门之别。在建康都城,寒人处处遭受歧视,诸多限制。
而高彦这荒人,更是寒人中的寒人。虽是囊内有金子,在某些情况下,仍难免受到排挤。而他亦因荒人的身份而自卑自苦,分外受不起别人的嘴脸。
梁定都等虽因谢玄跟自己的特别关系,对他燕飞非常敬重客气,可是心底里却是看不起高彦这个荒人。
连忙为高彦解围道:“梁兄既有办法到楼上去,便让我们一起去吃羊腿子!”
高彦立即乘机反击,笑道:“小梁你至少是半个名士的身分,当然比我们有办法。”
梁定都给高彦刺中要害,登时色变,却给燕飞一把搭着肩头,踏进高朋楼的大门,心中虽恨得牙痒痒的,却知自己做战在先,又不得不给燕飞面子,虽明知高彦讥讽自己是高门的奴材,亦只好把这口气便吞下肚子里去。
高彦一副胜利姿态追在两人身后,张贤等闹哄哄随着,均有点历险之感。以前他们虽有随主人踏足寒门的禁地,可是凭自己的力量闯关,尚属破题儿第一遭。
两名把守登楼木阶的大汉认得梁定都,却摸不清燕飞的底细,见他的衣着,像个寒门文士,而高彦反是一派世族名士的打扮,注意力移到他身上去,客气问道“这位公子是……”梁定都赶前一步,凑到其中一名大汉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,大汉立即肃然起敬,朗声道“欢迎公子大驾光临,请登楼!”
梁定都一脸得意之色的别头,向众人示威和邀功,待要作出眨眼或扮鬼脸的佻皮神情,忽然脸色大变,呆若木鸡。
燕飞和高彦等亦听到后方有男女笑语声,别头瞧去,与来自身后正欲往上登台的七、八个男女打个照面,张贤等也学梁定都般,立时吓得容色转白,噤若寒蝉。
高彦则双目放光,狠瞪着眼前两位美若天仙的少女。
燕飞一看下明白过来,也心叫不妙,却完全想不出为梁定都解困的良方。
来的竟是谢玄之女谢钟秀,与她手牵着手的少女更是百媚千娇,天生丽质,令人倾倒,比之她未遑多让。簇拥着他们的是六个世家大族的子弟,人人华衣丽服,其中四个正是燕飞曾在谢府遇上,争着向谢钟秀献媚的男子。
谢钟秀显是一时仍未弄清楚眼前是什么一回事,她首先看到的是正饱餐她秀色的高彦,俏脸泛起不悦的神色,接着目光移到燕飞处,眉头轻蹙该是认出他来,神情动人至极点。
“不要阻路!”
两女身旁有个较其它人高大英武的年青男子,不耐烦的向燕飞等叱喝,不过比起燕飞,他仍要矮上两、三寸,仅与高彦和梁定都相若。
谢钟秀的目光终寻到梁定都,愕然道:“小都!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
张贤非常乖巧,见头子梁定都哑口无言,忙施礼道:“禀告孙小姐,我们奉宋爷之命,侍奉燕飞公子和高彦公子。”
谢钟秀聪慧过人,已明白梁定都在玩什么手段,秀眉再蹙一下,梁定都和张贤等忙拉着燕飞、高彦避往一旁,让出登楼通道。
那出言叱喝的年青男子,更气焰迫人的冷哼一声,一副“尔等奴材,竟敢拦着本公子去路”般逼人的气焰神态,领先登楼,把守木阶的两名大汉忙打恭作揖,惟恐开罪他的样子。
与谢钟秀手牵手的美女一直没有作声,神态温文淡雅,也没有刻意打量燕飞等人,一派名门望族的风范,亦使人感到她是高不可攀。
谢钟秀狠狠盯高彦一眼,怪他仍目不转睛地在打量她,方与那美女携手登楼,众少男连忙簇拥着她们去了,留下梁定都等你眼望我眼,不知会否有后遗症。
直至两女背影消失在梯阶尽处,高彦魂魄归位,吁出一口气道:“什么翠红翠柳、大娇小娇,全要靠边站。”
梁定都闻言怒道“你在说什么?”
高彦见梁定都张贤等,人人向他怒目而视,知道口不择言闯了祸,投降道:“没什么!
当没听到算哩!”
把守台阶的大汉狐疑的道:“各位不是要上去吗?”
梁定都忙摇头道:“下趟吧!”扯着燕飞逃命似的离开高朋楼。
燕飞和高彦交换个眼色,均感好笑。
高彦暗推燕飞一下,燕飞会意,知高彦想他出头,代问那另一少女的名字出身,微笑道:“那胡乱喝骂的小哥子是何方神圣?”
众人此时来到街上,继续沿河而走,天上云层厚重,北风呼呼,仍没有丝毫影响到街上热闹的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