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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荒传说(出书版)(699)



看着四人保持阵势的没入河水襄,卢循心中难受要命,船艇仍在河面燃烧,冒起一团团乌黑的浓烟,但河水已回复平静,敌人肯定在水内深处潜游,他乘危出手的如意算盘再打不响。

难道刘裕确是打不死的真命天子?这个想法正是他惧意的源头。

※※※※

“燕郎呵!燕郎!你在哪里呢?”

燕飞中止了渡江的行动,在岸旁一块大石坐下,回应纪千千超越凡尘、距离和物质的精神呼唤。

那是一种像打破仙凡之隔的感觉,支撑他们心灵联系的或许是他们火热的爱恋、深心的渴望,其中绝不容许半分人与人间的虚伪,是灵魂的接触,美丽而玄秘。

燕飞倏地进入了与纪千千神交意传的动人境界,他的精神越过茫茫黎明前黑暗的大地,高燃着毫无保留的爱火,应道:“在我眼前滚滚柬流的是千千熟悉的大江,对岸就是南方最伟大的都城建康。流过千千建康故居雨枰台的秦淮河水,于上游不远处汇人大江,加入往大海倾泻的壮丽旅程。”

纪千千的心灵与燕飞紧密的结合在一起,再无分彼我,人为的阻隔再不起任何作用,因苦候多时而生的焦忧,在此刻得到了完满回报。

纪千千在燕飞心灵内沉醉的道:“燕郎形容得真动人。千千忽然感到和燕郎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,我们现在分享着的,正是世间所有男女梦寐以求,最动人无暇的爱。我们比任何人更能彼此了解,千千因为你而再不感到孤独,没有任何秘密或感情不可与你分享。这才是真正的爱,纵然千千在此刻死去,但我的一生再没有遗憾。”

燕飞完全绝对地了解纪千千的感受,那并非理性的分析,而是全心全灵超乎言语的心的传感,因为他们再非切断隔离的两个孤立个体,纵然肉体被万水千山分隔开来,但他们的精神已结合为一!一切的渴望、期待、迷惘、热情、痛苦赤裸裸地呈现出来,虚伪根本没有容身之所。

他把心灵完全开放,让纪千千感受到他心中每一个感情的波荡,他对她最深沉的爱恋、抚慰她战栗的灵魂,燕飞在心灵中应道:“死亡并非最后的境界,死亡之外尚有其它东西。千千的状况如何?自上次我们在参合陂的对话后,千千的身体有没有出现问题呢?”

纪千千道:“因为千千渴望能与燕郎你再作心灵的接触,所以忘掉了一切,一念修持,在禅修上大有进境。像今次人家呼唤你,便感到比上次精神上强大多了,该可进行更长的心灵对话。最令人振奋的是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,千千的内功竟颇有精进,每天便是练功和想你,我的身躯虽然失去了自由,精神却是完全不受拘速和限制,对将来更是充满期待和希望。参合陂之战结果如何?胜的当然是燕郎的一方,这七、八天慕容垂都到了别处去,最奇怪是从来不离我们左右的风娘,也失去了影踪,令人更感事不寻常。”

燕飞把战果如实报上,然后道:“确是奇怪,风娘不是负责看管你们吗?”

纪千千道:“千千一直没有机会向你提及风娘,她是个很特别的人,不时流露对我们的同情心。她还说认识燕郎的娘亲,又说在你小时曾见过你。燕郎有印象吗?”

燕飞心中涌起自己也不明白的感觉,道:“竟有此事,真教人意外。”

纪千千叹息道:“燕郎呵!我又感到精神的力量在减退,不得不和燕郎分手,虽然千千尚有无尽的话要向燕郎倾诉。风娘似乎和你的娘有点恩怨。噢!燕郎保重,千千要走哩!”

联系中断。

燕飞睁开双眼,已是天色大白,大江之水仍在前面滚流不休,波翻浪涌,就像他的心情。

※※※※

“不要推哩!你的手别碰我,老子早醒了过来,你当我是像你那般的低手吗?”

高彦瞪大眼睛朝下游方向瞧着,不理被他弄醒的卓狂生不满的抗议,道:“那是否荒梦三号呢?”

卓狂生睡眼惺忪循他目光望去,在曙光照射下,隐见帆影,心忖以他的眼力仍没法辨认是否边荒游的楼船,高彦当然更不行。站起来道:“让我数数看,一片、两片……哈!果然是我们的三桅楼船,你成功哩!”

高彦整个人跳上半空,翻了个筋斗,大喝道:“兄弟们!全速前进,我的小白雁来哩!”

驾舟的汉子苦笑道:“报告高爷,由昨晚开始一直是全速航行,没可能再加速。”

卓狂生犹在梦乡喃喃道:“有点不妥当,为何没有双头船领航?”

高彦没好气道:“你是真胡涂还是假胡涂?因为道路安全方面证实没有问题,所以为节省成本,双头船护航早已取消,你竟懵然不知。”

卓狂生干咳以掩饰心中的尴尬,道:“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。”

高彦喜上眉梢,没有兴趣乘胜追击,举手嚷道:“小白雁你不用急,你命中注定的如意郎君来哩!”

※※※※

江陵城,桓府。

桓玄独自一人坐在大堂里,喝茶沉思,到门官报上任青娓到,才把杯子放到身旁几子上,抬起头来。

任青媞神情严肃的来到他前方施礼道:“青媞向南郡公请安!”

桓玄瞥她一眼,神态冷淡的道:“坐!”

任青媞侧坐一旁,垂下螓首,显然感觉到桓玄态度上的转变。

桓玄道:“昨晚睡得好吗?”

任青媞轻叹一口气,似在责怪他昨晚没有依约夜访她,徐徐道:“算可以吧!不知南郡公一早召见奴家,有什么要紧的事呢?”

桓玄道:“我想先弄清楚一件事,你现在和刘裕是怎样的关系?”

任青媞没有抬头看他,轻轻道:“不是已告诉了南郡公嘛!青媞和他的关系处于微妙的情况,既不是朋友,但也不是敌人。”

桓玄沉吟片晌,好一会后有点难以启齿的道:“不杀此子,我绝不会甘心。”

任青媞终抬头朝他瞧去,桓玄却避开她幽怨的目光,仰望屋梁。任青媞黛眉轻蹙,道:“南郡公是否要奴家为你杀刘裕呢?”

桓玄点头道:“任后有把握为我办到这件事吗?只有你能接近他。”

任青媞神态如常的道:“杀刘裕并不容易,因为他对我非是毫无戒心。可是南郡公有没有想过,在目前的形势下杀死刘裕,等若帮了刘牢之一个大忙,他再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内。司马道子也是看透此点,才利用刘裕来牵制刘牢之。”

桓玄不耐烦的道:“刘裕有荒人作后盾,在北府兵内又有惊人的号召力,连建康的高门也因谢玄的关系对他另眼相看,愚民更以为他是真命天子,这样的一个人,我怎能容他活在世上?比起来,刘牢之根本不是一个问题,因他杀王恭的行为,令他永远得不到建康士人的支持,难有什么大作为。”

任青媞再次低首,柔声道:“南郡公有令,青堤怎敢不从?让奴家试试看吧!”

桓玄暗叹一口气,似欲说话,却欲言又止,最后挥了挥手,似示意她离开。

任青媞神色平静的道:“若南郡公没有其它吩咐,青媞想立即动身到建康去。”

桓玄道:“有什么需要,尽管向桓修说,我会吩咐他全力支持你。”

任青媞头道:“要对付刘裕,人多并没有用。每过一天,他的实力便增强一些,青媞只能尽力一试,如果失败了,南郡公勿要怪罪奴家。”

说罢起立施礼告退。

桓玄呆看着她背影消失门外,再暗叹一口气时,一团香风从后侧门卷进来,投入他的怀里。

桓玄立即感慨尽去,一把抱紧怀内玉人,怜惜的道:“你全听到哩!我和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。”

谯嫩玉伏在他怀里,像一头驯伏的小绵羊,娇柔的道:“嫩玉清楚哩!纵然要为南郡公死,嫩玉也是心甘情愿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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