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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裕甫触地,立即见到有两名亲卫高手躺在地上,一人远在大街处,另一死者就在马车附近,均是头盖爆裂而亡,流出的鲜血染红长街,他们的座骑惊骇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,引起了更大的混乱,街上人车争相走避。
刘裕心中描绘出适才的情景:刺客从对面楼房高处腾空掠至,先以脚踏破位于队尾的亲卫头颅,借力跃起再以同样手法杀害另一人,这才直接攻击马车。
谁人如此厉害,难道是孙恩亲临?
要知司马元显的亲卫高手,无一不是百中挑一武技强横之辈,纵使攻其不备,也难以在倏忽间连杀两人,刘裕自问便办不到。
劲气压体而来。
左右的人东歪西倒。
刘裕知道不妙,把司马元显推往一旁,大喝道:“护着公子!”
厚背刀离背而出,尽全力、凭感应,跃起挥刀劈往上方。
“蓬”!
劲气交击,来人重跃上半空。
刘裕则惨哼一声,差点再次滚跌地上,全身血气翻腾,五脏六腑像反转了过来似的,张口喷出血花。
如果不是近日功力大进,这一掌已可要了他的小命。
刘裕仰天望去,难以置信的道:“卢循!”
卢循知道已错失杀他的机会,长笑道:“看你能活至何时…”凌空一个翻腾,投往对面去,消没在一道横巷里。
司马元显此时惊魂甫定的跳将起来,走到刘裕身旁,与他一起呆瞪着卢循消失的方向,道:“幸好有你在旁,否则我今回必死无疑,卢循竟然是这么厉害。你没事吧?”
众亲卫把两人团团围着。
刘裕拭去嘴角血渍,沉声道:“我没事!他奶奶的!卢循快要变成第二个孙恩了。”
心想的却是今次阴差阳错,卢循要杀的肯定是自己而非司马元显,却让司马元显误会了,以为他是拼死相救。亦可见卢循到此刻仍未摸清楚他的行藏,这次只是凑巧碰上。
※※※※
边荒集。边城客栈。
饭堂内闹哄哄的,边荒游第一炮的团友大部分聚在这里吃早点,大家混熟了,谈起话来特别有劲,何况昨天参观了天穴、听过卓狂生《一箭沉隐龙》的说书,更不愁没有话题。连续两晚到青楼鬼混的,则忙于交换心得,好决定今夜该到哪所青楼花天酒地。
老板娘阮二娘亲自招呼众客,省去高彦等不少工夫。
今天并没有安排节目或观光景点,因为边荒集什么都应有尽有,胡漠美食、青楼赌馆,式式俱备,在绝对安全的环境里自由寻乐子,才有真正的乐趣。在整个边荒集的荒人衷诚合作下,凡挂上边荒游标志的人,都会受到善待,买东西且有折扣,当然令客人更是宾至如归,花钱花得更爽。
第二团边荒游刚于今早到达,入住另一旅馆。由于被楼船数目限制,只能两天接送一团,但荒人已非常满意。
高彦、姚猛和阴奇三人坐在角落,想到陪他们共进早膳后可回复自由身,三人的心情都很好。
讨厌鬼谈宝又来了,坐到三人这桌谀媚的道:“今次边荒游办得空前成功,我们回去后会为你们广为宣传,令边荒游口碑载道,从此团来团往,客似云来。”
姚猛斜眼兜着他道:“第二团来了,你不用溜吗?”
谈宝尴尬的道:“我刚到小建康外的码头看过,追我的坏人赶不上这一团。”
高彦笑道:“你见鬼才真,明明刚起床,还没踏出过客栈半步,到哪里去看坏人呢?难道躲在你房间的衣柜内?”
阴奇笑道:“听说你昨晚在青楼醉倒了,要人把你抬回客栈。谈兄的修养真好,有人在后面追杀,仍可以如此放开怀抱,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。”
谈宝被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冷嘲热讽,仍是笑嘻嘻的满脸欢容,没有丝毫被揭破谎话连篇的窘态,道:“请三位念在我自幼孤苦无依,现今又走投无路,致行为异常。哈!我今次来……”姚猛打断他向阴奇道:“我有一个怀疑,昨夜我们的谈富豪不是喝醉而是诈醉,那便不用劳烦他探囊取钱结账了。”
高彦“咦”的一声奇道:“怎么会呢?小谈你不是有花不尽的金子吗?”
阴奇哑然失笑道:“女人要骗男人的钱,最高明的招数是诈穷;男人要骗男人的钱,却必须充阔。你们不是第一天出来行走江湖吧!这种第九流的伎俩竟不晓得吗?”
高彦和姚猛忍不住捧腹大笑。
谈宝赔笑道:“请三位大人有大量,念在我自幼父母双亡,多多包涵,哈!我今次来找三位,不是为了我自己,而是代陈老板想在边荒集弄一盘生意来探路。”
三人愕然对里,晓得这小子终于得偿所愿,找到肯给他骗的冤大头。
谈宝口中的陈老板来自建康,他是所有团友中,花钱花得最凶的一个大商家,昨夜在赌场输了十多两金子仍是面不改色。
不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,边荒集有边荒集的规矩,虽然明知谈宝这小滑头不老实,他们仍不可以坏他的事。
谈宝又以最诚恳的态度道:“可以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赚钱,谁愿直偷硬取,做伤天害理的事?我今次到边荒集来,正是要转做正行,重新做人。请三位念在我三岁……”此时一个振荆会的兄弟匆匆而来,到阴奇旁凑在他耳边说话,谈宝只好闭口。
阴奇听罢皱眉道:“他在哪里呢?”
手下道:“他就在门外。”
阴奇打手势着手下唤人进来,向谈宝道:“今晚在说书馆,有一个关于在边荒集做生意的讲座,届时带你的陈老板去听便成。现在老子有事,你给我立即滚蛋。”
谈宝千恩万谢的去了。
振荆会的兄弟此时领着人来了,此人风尘仆仆、满脸倦容,显是赶远路而来,但双眼仍是闪闪有神,粗壮的身体挺得笔直。
三人一看便知是高手,不约而同暗中戒备。一错岂能再错,幸运是不会永远站在他们一方的。
阴奇道:“坐!”
那人在三人对面坐下。
阴奇道:“阁下高姓大名,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见我们屠老大?”
汉子定神打量阴奇,沉声道:“本人蒯恩,奉主子之命来见屠老大,至于是什么事,必须见到屠老大才能说。”
高彦见他一脸正气,忍不住道:“阴爷是屠老大的兄弟,振荆会的二当家,屠老大不在,阴爷便等于屠老大,对他说与对屠老大说没有任何分别。”
蒯恩摇头道:“因主子之命,我的话只能向屠老大说。阴二当家行个方便,指点我如何可以见到屠老大。”
阴奇不悦道:“此事没得商量,我们屠老大的行踪是个秘密,不会凭一个陌生人的片面之词而泄漏。”
他说得决绝,高彦和姚猛都不敢插口。
蒯恩呆瞪着阴奇,忽然两眼红起来,垂头道:“我求阴爷好吗?如我有半字谎言,教我天诛地灭。”
三人对他的异样神情大惑不解,要这么一个铁汉说出哀求的话,分外令人惊讶。
高彦又忍不住道:“至少该透露点情况,例如你的主子是谁,好让阴爷考虑。”
蒯恩沉吟片刻,压低声音道:“我来自江陵,一向在侯爷手下办事。”
阴奇遽震道:“侯亮生!他是否出了事?”
蒯恩忍在眼内的热泪,再禁不住的夺眶而出,还痛哭起来,惹得人人注目。
※※※※
琅琊王府大堂内,司马道子端坐主位,陈公公居右下首,对面是司马元显和刘裕两人。如此方式的会面,有点似家庭聚会,令刘裕生出奇异的感觉。如果他没有猜错,自己“拚死”救回司马元显,减少了司马道子的敌意,拉近了他们的关系。
司马道子纵然纯在利害关系上作考虑,只要能证实三点,他确会重用自己。
首先,刘裕必须不是谢玄指定的继承者;第二点是刘裕没有野心;而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是刘裕必须绝对地效忠于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