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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荒传说(出书版)(51)



此时苻融一众人等,已驰至对岸,只隔开三十多丈宽的淝水,对他们指点说话。

刘裕点头受教,却不知说什么话回答才好。

谢玄目光投往河水,道:“若隔江对阵,小裕有什么取胜之法。”刘裕对谢玄早佩服得五体投地,闻言汗颜道:“若洛涧西岸的敌军被击垮,下属有信心可凭江阻挡敌人一段日子,可是当敌人兵员源源南下,集结足够的兵力,我将陷于苦战捱打的劣势。”

谢玄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,淡淡道:“我到这里来,并不是要吃败仗,而是要打一场胜仗,且是漂漂亮亮的一场大胜仗。小裕你有这种想法,正代表对面的苻融也会这般想。你给我去办一件事。”

刘裕聚精会神道:“请玄帅赐示!”

谢玄道:“你给我预备两万个可藏于身后的碎石包,此事必须秘密进行,绝不可让敌人察觉。”

刘裕全身剧震,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。

谢玄仰天笑道: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
蹄声从后方传来,回头瞧去,胡彬孤人单骑,一脸喜色的疾驰而至。

谢玄淡淡道:“好消息来哩!”

卷三 第三章 别无退路

燕飞从深沉的坐息醒转过来,森林空寂的环境,透林木而入午后冬阳的光线,温柔地抚摸他饱受创伤的心灵。

任遥的魔功阴损之极,他虽暂时以日月丽天大法大幅舒缓经脉受到的损伤,但仍要依时行功疗治,始有完全复元的机会。若在这段期间再度受创,即使日月丽天大法也帮不上忙,后果不堪想像。

他心湖首先浮现是那对明媚深邃的动人美眸,他从未见过这么吸引人的眼睛,这么坚强和有个性的眼睛。而她显然对自己丝毫不曾为意。这种被忽视的感觉,令他感到被伤害,那种感觉颇有点自知甘苦的味儿。

接着想起庞义,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呢?为何他会脱手掷出护身的砍菜刀?

而那把刀现今仍紧贴腰背。

然后是刘裕,那已变成一个他不得不踩进去的陷阱。

任遥既看穿他是重于情义的人,当然猜到他会去警告刘裕。故任遥只要先一步去杀死刘裕,便可再布下罗网待他投进去,总胜过踏遍边荒的去搜索自己的踪影。

唯一的复杂处,是安世清女儿的出现,当任遥如安女所言,终省觉那并不是安世清本人,又怕自己会破誓把玉图之秘尽告于她,那时他将会有什么行动?以任遥的为人心性,是必要杀他们两人而后快,刘裕方面则交给任青媞负责。

想到这里,禁不住头痛起来。

就在此时,西南方远处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,若非仍在静寂的半禅定状态下,肯定听不出来。

不由大吃一惊,难道是任遥截上安女,想想又不大可能,因以安女的身手,现在最少该在数十里之外。又或可能与庞义有关,而不论那一个原因,他均不能坐视不理。

燕飞跳将起来,往声音传来处全速掠去。

氐将梁成的五万精锐,入黑后开始借横牵两岸的长索以木筏渡淮,并于淮水之南、洛涧西岸连夜设置木寨。

当其人困马乏之际,刘牢之和何谦水陆两路并进,于天明前忽然掩至,先截断其河上交通,此时氏军尚有近万人未及渡淮。

水师船上的北府兵先发火箭烧其营垒,当疲乏不堪的氐兵乱成一团之际,刘牢之亲率五千精骑分四路突袭梁成已渡淮的大军,梁成的氐兵立即崩溃,人人争跃淮水逃生,战争变成一面倒的大屠杀,刘牢之斩梁成及王显、王咏等敌将十多人,氐兵死者超过一万五千,其他四散逃入边荒。

刘牢之收其军实,凯旋直趋峡石城。

捷报传至峡石城,举城将士欢腾激奋,对谢玄更是充满信心,人人宣誓效忠,士气攀升至巅峰状态。

此时苻坚的二万轻骑刚过汝阴,不过他的心情与日出起程时已有天壤云泥之别。

追在他马后的朱序对谢玄信心倍增,更坚定其背叛苻坚之决心。.在正午时他们已从峰烟讯号收到梁成兵败的坏消息,可是到刚才遇上败兵,方知梁成竟是一败涂地,溃不成军;且有人目睹梁成被刘牢之亲手斩杀。

对苻坚来说,残酷的事实彷如晴天霹历,对他的实力和信心造成严重的打击。要知梁成的五万骑兵,是氐骑裹最精锐的部队,倘能和占领寿阳的苻融那二十五万步骑兵遥相呼应,他苻坚便立于不败之地。现在一切部署均被谢玄的奇兵打乱,变成寿阳与峡石敌我两军隔着淝水对峙之局,跟预估的形势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。

而苻坚此刻再无退路,亦没有时间作重新的调动和部署。

现在留于边荒集或正陆续抵达边荒集的部队,是以步兵为主,战斗力不强,且机动性极低,际此军情紧急之时,帮不上什么忙。尤可虑者是梁成的五万骑兵若能立足洛口,可设河障于淮水阻止谢玄水师西上,保证粮道水运的安全,现在此一如意算盘再打不响。

苻坚放缓马速,与乞伏国仁并骑驰出汝阴城,沉声问道:“国仁认为在如今的情况下,朕下一步该怎么走。”

乞伏国仁心中暗叹,自今天听到梁成兵败的消息,苻坚一直默言不语,到此刻方肯垂询于他,可见苻坚已因此事心乱如麻,拿不定主意。对苻坚他是有一份忠诚,感激苻坚当年灭燕时不杀之恩,还让他和家族享尽荣华富贵,不过当然仍远及不上像吕光般那些苻坚本族的大将。分析道:“我们虽初战失利,仍是有失有得,现在天王该明白谢玄因何放弃寿阳,皆因自知无法应付腹背受敌的情况,所以把兵力集中,倾巢突袭梁将军在洛涧的先锋军。”

苻坚点头道:“我们得的就是寿阳。”

乞伏国仁续道:“我们的兵力仍占压倒性的优势,而敌人在洛涧的战事中也必有损伤,我们如今最稳健的做法,是全面加强寿阳和淝水西岸的防御力,待大军集结后渡水进击峡石,谢玄理该不敢以卵击石,渡淝进击我们。不过这也很难说,若我是谢玄,唯一生路是趁我们兵力尚未集结,阵脚未稳前,挥军拚死一战。如果此事发生,将是我们洗雪前败的良机。进攻退守,亦全掌握在天王手上。”

苻坚双目精芒闪闪,燃烧着对梁成部队全军覆没的深刻恨意,狠狠道:“若谢玄斗胆渡过淝水,朕会教他有去无回。”

乞伏国仁一对眼睛射出残忍的神色,沉声道:“现今形势分明,若能击垮谢玄的北府兵,建康城将是我们囊中之物,桓冲则远水不能救近火,只要我们截断大江水运交通,又分兵驻守寿阳峡石两城,桓冲只能坐以待毙,国仁以为须立即调来慕容上将军的三万精骑,当其兵至,谢玄的末日也将来临了。”苻坚眼睛亮了起来,点头同意道:“好!一于照国仁的提议去办,在上将军抵达前,我们先作好渡河的准备,就让谢玄多得意一阵子。”

乞伏国仁心中再叹一口气,他们现在再无退路,若撤返北方,谢玄和桓冲必借水师之利,沿途突袭,截断粮道,那时南征部队士气锐气全失,将不战而溃。

他也有想过请苻坚掉头返回边荒集座镇,遥控大局,不过更知如此会对刚受挫折的南征军的士气严重打击,遂取消此意。

谢玄一着奇兵,击溃梁成的部队,已令苻坚对他生出惧意。形势发展下,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,就是与谢玄决战于淝水,南征大军已由主动沦为被动,以前怎想过会陷于此种情况呢?

燕飞穿出密林,来到穿林而去的一条驿道上,入目的情景,令他生出惨不忍睹的凄凉感觉。

从东南蜿蜒而至的林中道路,伏尸处处,有十多具之多,在林道北端弯角处,一辆骡车倾倒路旁,拖车的两头骡子亦不能免祸,倒在血泊中。

不论人骡,均是天灵盖被抓破而亡,出手者不用说也是太平天师道的妖人卢循,此正是他最爱的杀人手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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