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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隐龙”又以高速往江心驶去,一连撞翻了两艘挡路的无辜民船,而围攻她的快艇,已溃不成军,对他再没有威胁之力。
上游的十多艘水师战船,已被“隐龙”抛离,最要命是被四处逃亡的民船阻碍去路,不得不减缓船速,没法与下游驶来的己方战船,形成前后夹逼之势。
司马元显的船队扇形散开,朝离他们只有数百丈的“隐龙”围拢过去,战术正确,问题在“隐龙”既占顺流之利,性能又在他们任何一艘战船之上,兼之满江是乱窜的民船,司马元显一方,实无从发挥数量多的威力。
燕飞等所坐的小艇缓缓加速,追在“隐龙”的后方。
如屠奉三估计正确,当郝长亨攻击司马元显的帅船时,他们的机会便来了。
高彦道:“郝长亨何须取难舍易?他的目的只在突围吧!”
司马元显的帅船,当然是最坚固的战船,操舟者和战士,均是建康水师最精锐的好手,故高彦有此说。说到底,他仍在担心船上小白雁的安全。
屠奉三冷笑道:“假如指挥帅船的是司马道子而非其子,郝长亨肯定不会冒这个险。换了是以前大江帮与两湖帮对峙的局面,郝长亨亦犯不着如此做。可是今时异于往日,两湖帮正在扩张立威的当儿,当然要显点手段颜色,以示他们是从容逸走,而非被围攻得急如丧家之犬。我太明白郝长亨这个人了。”
燕飞皱眉道:“郝长亨怎知指挥者是司马元显而非司马道子?”
屠奉三先喝了声“加速”,快艇先一步越过从左方冲来的一艘客货船,然后道:“郝长亨自幼随聂天还在水道上打滚,从对方的战术和旗帜,可察辨指挥的人是否司马道子,只要不是司马道子,他有什么好怕的呢?”
刘裕点头道:“今晚若来的是司马道子,他肯定不会采取如此愚蠢的战略,只看直至此刻,‘隐龙’仍是全然无损,便知司马元显落在绝对的下风,被郝长亨牵着鼻子来走。”
建康水师对上下游的封锁,已完全崩溃瘫痪,以百计的大小民船,分向上下游两方逃窜,是拦无可拦,阻无可阻。
高彦叫道:“‘隐龙’改向哩!”
“隐龙”在两艘民船间穿出,二十四桨齐划,风帆改动,接风顺水,以惊人的高速,向靠近南岸,驶至最接近的敌方战船拦腰撞去,数十支火箭划破夜空,先一步投向敌人。其它战船援救无从,只好眼睁睁瞧着己方战船遭劫遇难。
屠奉三笑道:“郝长亨的绝技来哩!兄弟们!准备!”
“轰!”
水师船尾舷处木屑激起,在水面侧倾遽震,更有人掉进河水里,同时起火。屠奉三说的郝长亨绝技并非指此,而是“隐龙”在重创水师战船后,竟借碰撞的力道,猛然改向,从最外档掉转头来,还奇迹地增速,又往另一艘敌船疾冲而去。用劲的巧妙,碰撞角度拿捏的准确,教人叹为观止。
建康军水师船发射的箭矢,不是射空,便是射在船舷高竖的挡箭板上,构不成任何威胁。
此时只要不是眼盲,便晓得“隐龙”的船头是铁铸的,只是伪装成一般的木料。
十多丈的距离,在“隐龙”的极速急驶下转瞬即消,那艘被她选作攻击的水师战船,虽拼命改向逃避,亦难以避过厄运。
距此船后五十丈许处,便是在最后方押阵,由司马元显坐阵的帅船,其它水师船虽散布四周,却都是逆流前进的形势,再来不及掉头保帅。
三十多枝火箭从“隐龙”射出,往目标投去,宛如要命的符咒。
燕飞等人的小艇,在屠奉三的指挥下,不住加速,在暗黑和混乱的河面,幽灵般滑行,在所有人的意料外,绕弯往司马元显的帅船赶去,任由战船带起的巨浪冲击,小艇依然平稳地在浪尖水谷上飞驰,正是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
“轰隆!”
水师船给猛撞在近船首的左舷处,登时撞破个大缺口,打了半个转,颓然倾滑开去,还多处起火,其中一张帆燃烧起来,一枝帆桅折断,情况比起先前被撞的水师船更是不堪。
“隐龙”亦有三处着火,迅被救熄,船身另被从敌方投石机掷来的两块大石击中,但损害轻微,没法影响她强大的机动性和战力。
高彦看得倒抽一口凉气,道:“厉害!”
刘裕一边运桨如飞,边道:“司马元显没得选择哩!”
“隐龙”再次藉碰撞改向,变成直接向司马元显的帅船迎头冲过去。
司马元显的帅船,已成最后的把关者,没法逃避,只好尽最后努力,正面迎击敌人。
司马元显的帅船是“开浪船”和“广船”的混合改良战船,是建康大型水师战船里的至尊,名之为鸟艚,为一种大型的尖底海船,以铁加木和樟木制成,船首船尾均装上铁锥,两舷竖立竹排,排上留有箭孔、铳眼,以施放弓箭和火器,宜于冲锋陷阵,不惧与敌直接碰撞,两旁搭架摇橹,以增加灵活性和速度。
论体积重量,在“隐龙”倍半之上,如两船直接撞击,虽然“隐龙”占上顺流之利,然鹿死谁手,尚未可预料。
两者迅速接近,由五十多丈拉近至三十多丈,帅船上的弩弓投石机,全蓄势以待。
屠奉三正在掌握风势,道:“今夜成败,看此一击!”
在他领导下,快艇转了个急弯,绕往帅船,由于司马元显的帅船、“隐龙”均在全速的推进里,依眼前采取的路线,快艇会绕到帅船的后方去。
燕飞讶道:“我们岂非会错过两船相碰的最佳掳人机会?”
屠奉三瞥“隐龙”一眼,胸有成竹的道:“看!”
众人连忙瞧去,一时都看呆了眼。
“隐龙”的风帆正在移动,不但速度减缓下来,还往南岸斜弯开去,此时“隐龙”刚进入司马元显帅船的火箭射程内,帅船箭矢蓄势发射,却差点全部落空,只有三枝射至“隐龙一蒙上生牛皮的挡箭板上,当然毫无杀伤力。
高彦脱口道:“郝长亨要逃跑哩!”
屠奉三更正道:“不是逃走,而是要施展聂天还亲传的‘正面弯撞法’,不要眨眼。”
帅船上所有人的注意力,全集中在“隐龙”身上之际,快艇来到帅船后,再破浪绕急弯,整条快艇倾斜起来,浪花直溅上来,人艇皆湿,就那么转往帅船右侧,舷稍后十多丈许处,全速追上去。
“隐龙”果如屠奉三所料的,又从三十丈外转弯回来,且速度遽增。
两船再不是正面硬撼,变成“隐龙”的铁船头斜斜向逆流疾驶的帅船撞去,如依目前的走势,双方速度方向不改,帅船会被“隐龙”拦腰撞个正着。
两船的距离已不足二十丈,根本不够时间让司马元显作任何改变。
帅船上的投石机来不及改变投向,全派不上用场,只有人手射出的火箭,及时朝“隐龙”射去。
“隐龙”火箭亦如雨发,数十枝火箭齐投往敌舰。
一时间两船的上空,全被一道道火痕填满,煞是好看,火艳而激烈。
两船纷纷起火,在短兵相接下,连风帆也难以幸免。不过,如帅船被拦腰碰撞,将失去作战能力,而郝长亨可从容逸走,再扑灭火头。
快艇已来至帅船右舷的一边,而“隐龙”则全速撞向帅船左舷,在时间上的把握上,确是无懈可击,尽显屠奉三水战之技的眼光和手段。
燕飞和刘裕暗呼侥幸,如非有深悉郝长亨的屠奉三主持今次掳人勒索的壮举,徒然有此良机,他们亦将眼睁睁的错过。
屠奉三喝道:“彦少!全仗你哩!千万不要被碰沉。”
高彦一声得令,燕飞三人已收起船桨,同时腾身而起,直跃上帅船。
“轰!”
帅船剧震倾斜,硬被撞得横移丈许,往小艇的一边倒过去。
高彦刚把艇子划开,以毫厘之差,避过被帅船像喝醉了酒、脚步不稳的巨人般撞沉之危,险至极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