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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步踏出,忽然转身戟指宋悲风道:“宋悲风!你给我记着!这笔债我定会千百倍的讨回来。”
宋悲风哈哈一笑,毫不在乎的转身去了,留下气得脸色发青的司马元显和手下们。
果如刘裕所料,边荒集北边仍停留在伐木的阶段,西边外围木栅只完成小半,如若工程完成,把边荒集包含的大木寨,将把颖水两岸的广阔地区规划在寨内,颖水则穿过木寨,往南流去。
边荒集的西南,颖水的东岸,营帐似海,不住有船从上游驶来,边荒集的码头上泊着以百计的大小船只,处处风灯火把,照得边荒集内外明如白昼。
以万计的荒人和秦兵,正辛勤地伐木运木,荒人指的是原属边荒集各胡帮的徒众,若他们晓得会被迫日以继夜的作苦工,恐怕都会学汉人般大举逃亡,不过此时当然悔之已晚。
各帮会的荒人穿的当然是布衣便服,秦兵也脱下甲胃,动手作业,尤有利者是伐下的木材,东一堆西一堆的方着,形势混乱,人人疲态毕露,即使有人在他们身前走过,也肯定没有理会的闲暇或精神。
刘裕和燕飞伏在附近一座山坡的草树丛内,观察形势。
伐木的场地虽是一片混乱,可是边荒集的东、北墙外却是刁斗森严,墙头高处均有秦兵在放哨。
颖水两岸的守卫更是紧张,哨岗处处。
刘裕头痛的道:“若可下一场大雨便好哩!”
燕飞道:“唯一方法,是从颖水北面潜游过来,便可从高彦说的秘渠偷进集内去。”
刘裕皱眉道:“两岸的哨岗分布于长达两里的水道两旁,我们是没有可能在水底闭气这么久的,能捱半里水程已非常了得。”
燕飞道:“刘兄是否精通水性?”
刘裕答道:“下过一番工夫,燕兄是否想到以竹管换气的水里工夫,我背后的包袱里预备了两根铜管子,只因风险太高,所以不敢说出来。”
燕飞讶道:“为何有两根那么多?”
刘裕道:“我生性谨慎,另一根是为高彦预备的,还有两套秦兵的军服,方便潜入敌营之用,一切用防水布包好,不怕水浸。”
燕飞道:“你不是谨慎,而是思虑周详,故准备十足。看!开始有人把处理好的木材送往岸旁去,该是用来筑建望台之用,我们负责其中一条木的运送如何?说不定可省去游过河道的风险,直达秘渠的入口处。”
刘裕欣然道:“我们要弄脏点儿才行,否则那有人日夜不停的工作数天之后,仍像我们般精神和干净的。”
低笑声中,两人窜高朝伐木场地潜过去。
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天亮,谢玄领着刘牢之和数百名亲兵,在官道上飞骑疾驰。他们刚与送燕玺来的兵队相遇,经谢玄亲自验明正身,更添此行的重大意义。
此战对晋室来说,固是可胜不可败,对他谢家来说,更是非胜不可,否则谢家辛苦建立的数代风流,将毁于一旦。
自晋朝开国以来,谢家虽是代代有人,朝朝为官,可是与当时其他著名家族相比,谢氏可以稽考的历史并不悠久,其他家族的先辈早在汉代已功高位显,而他们谢家要到曹魏时始有人任官,是主管屯田的典农中郎将,并不显赫,要到晋初的谢衡,谢玄的曾祖,才以“硕儒”的名位,成为国子博士,为家族争取到地位。不过名士家风的开启者,仍要数谢玄的祖父谢鲲,他虽没有什么丰功伟业,却善于玄谈,谢家的名士风气,正是由他启蒙。
压在谢玄两肩上的,不仅是晋室的存灭,家族的荣衰,更是以王谢两家为首的乌衣豪门的起落。
谢安那句“诗酒风流的生活势将一去不返”的说话,不由又在谢玄心内响起来。
乌云掩盖了明月,弄得头污衣脏的刘裕和燕飞,杂在运木的队伍里,合力抬起一根比手臂稍粗、长达两丈的秃木干,专找灯火映照不到的暗黑阴影,不徐不疾的朝靠近边荒集码头的颖水东岸走去。
两人正心叫成功在望,忽然从一堆木后转出一个荒人来,张手拦着去路道:“停步!”
两人大感不妥,定神瞧去,只见在低压的帽下,满脸泥活中,有一对明媚的大眼晴,正秋水盈盈地一闪一闪的打量他们,充满得意之情。
以他们的镇定功夫,仍要魂飞魄散,大叫糟糕。
这不是安玉晴安大妖女还有谁。
安玉晴移近带头的燕飞,警告道:“不要放下木干,太平玉佩在谁人身上,快从实招来,否则我会大叫有奸细。”
燕飞迎上她明亮的大眼睛,压下心中的颤动,道:“我们当然是奸细,小姐你何尝不是,惊动别人对你也没有丝毫好处。”
安玉晴微耸香肩道:“顶多是一拍两散,看谁跑得更快,不过你们弄虚扮鬼的好事肯定要泡汤。哼!我没有闲情和你们说废话,快把东西交出来。”
刘裕心中叫苦,现在天色开始发白,时机一去不返,他们再没有时间和她纠缠不清。颓然道:“东西给人抢走哩!”
四周人人在忙碌工作,独有他们站在一边说话,幸好有一堆树干在旁掩护,不致那么碍眼。
安玉晴怒道:“信你才怪!给你最后的机会,我要叫哩!”
燕飞忙道:“我们看过玉佩,可以把玉上的图形默写出来,只是些山水的形势而已!”
刘裕也鼓其如簧之舌道:“但求小姐肯让路,我们必不会食言。”
安玉晴待要说话,忽然破风声起,凌空而至。
三人骇然上望,一棵核桃般大的小圆球,来到他们上方,措手不及下,小圆球已爆开成一团光照远近的虹采,照得三人纤毫毕露,吸引了所有人过万对目光。
“有奸细”!只听声音,便知呼叫者为卢循。
三人面面相觑时,四周蹄声大作,三队巡逻的秦军已放蹄朝他们如狼似虎的赶过来。
(卷一 完)
卷二 第一章 险死还生
燕飞心中苦笑,自从娘死后,他少有积极地去做一件事,结果却变成眼前这样子。当听到大秦军南来的消息,他曾起过以身殉集的念头,作为了结生命的方式。可是面对生死关头,生命本身却似有一种力量,使他为自己找到种种借口继续活下去,为生存而奋战。
与拓跋圭并肩逃离边荒集之际,他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。他之所以肯答应助拓跋圭对付符坚,固因符坚是他与拓跋硅的共同大敌,拓跋硅又是他的亲族,更关键的是他心态的微妙改变,希望一生人中至少做一件使自己认为饶有意义的事情。只恨给妖道卢循来这么的一手,拓跋硅又生死未卜,一时间心中一片茫然,面对朝他冲杀而来的秦兵像与他没半点关系。
刘裕却是惊骇欲绝,他与燕飞不同之处是不会无端萌生无谓的感触。当下立即把任务的成败暂时抛开,在刹那间环目扫射,审度形势,以拟定应变与逃命之法。
此刻他们离颖水只有三十多丈的距离,于此大敌当前的当儿,尤其颖水乃秦军守卫最森严的防线,若往颖水那边逃走等若自投罗网,纵能杀出血路,投进颖水,仍然必死于两岸秦军的劲箭强弓之下。
边荒集那一边更是休提,此时以百计的秦军,正从该方向蜂拥出来,把入集之路完全封锁,肯定此路不通。
至于北面逃路,由于策马朝他们冲过来的三队各五十人的巡逻骑兵,有两队正是从那方面杀过来,选择向这方面逃走,与自杀并没有任何分别。胡兵的马上骑射功夫,可不是说笑的。另一支巡逻旗军,则是从西面角冲过来,所以如若不把正在伐木场作苦工的荒人或秦军的工事兵计算在内,勉强可以说西面尚有个逃生的缺口,只恨那正是卢循呼声传过来的方向。即使可以闯过卢循的一关,他们还要亡命流窜,以避过秦军快骑的搜捕,他们能保命已非常不容易,更遑论要完成关乎南晋存亡的使命。